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书名:等你经过   作者:暖风十里   ☆、订婚   孔雅欣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主题是骂人。更让她气愤的是,骂人的同时,她还得打起120分的精神注意路况。天还没亮,昏黄的路灯隔着雾气照得睡眠不足的她头晕。   到达机场把车停好后,她瞄了下时间,凌晨两点!   机场里灯火通明,行人却稀少,她往候机厅狂奔,嘴里仍旧不忘骂人。   最新一句是在骂她自己。   “我脑子有病啊,睡觉为什么不关手机!”   一转过转角,她就看到罪魁祸首穿着白色衬衣,用个阔边草编帽盖住整个脸,怀里抱着随身的包,伸着瘦瘦长长的腿,似乎是在打瞌睡。   哼!她也知道困?!   孔雅欣气冲冲地走过去,手直接攻向对方的耳朵,安静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一声杀猪般的痛呼。   多人侧目,孔雅欣却视而不见,稍微放轻了力度,对半夜三更打电话让她来接机的好友薛宁低吼道:“薛宁宁,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薛宁扒下帽子,打开她的手,摸着耳垂问:“你开车来的?那我们走吧。”   说完她就起身往外走,孔雅欣张着嘴巴,无语地跟在后面,腹诽薛宁又玩这种答不对题。   薛宁是她的高中校友,年龄比她大了小半年,年级却比她低了一届,两人因为一些误会敌对了一个学期,算是不打不相识,误会解除后竟然成了死党。   孔雅欣可以自豪地说,她是薛宁最好的女性朋友,也就是所谓闺蜜,恐怕她还可以在前面加一个形容词:“唯一的”。   上了车,孔雅欣就连续发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干嘛不让你家司机来接?这会儿不回家?”   薛宁闭着眼睛说:“这么晚了,不想打扰他们。”   孔雅欣再次吐血,“那你就能打扰我?!”   薛宁掀了掀眼皮,理所当然地说:“嗯。”   “……”孔雅欣默默把咒骂咽回去。   薛宁又一次闭上眼,疲惫地说:“姐姐,我转了三次机,在天上飞了一天,我先眯会儿。”   看见薛宁眼下那明显的黑眼圈,原先关于“我明明比你小几个月”的吐槽当然是堵在了喉咙,孔雅欣灭了车里的灯,安静地把这位三个月前突然休学跑到美国“体验生活”,现在又突然一身轻快回来的好友载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八点,孔雅欣被厨房里叮叮砰砰的声音吵醒,气愤地跑出去,薛宁淡定地拿着勺子问:“你爸妈不在家?”   孔雅欣无处发火,不无怨恨地说自家二老,“又出门玩去了。”薛宁扑哧一声笑,“真浪漫!”   “……”   两人吃饭时,薛宁问:“你今天有事没?”   孔雅欣摇头,“周末又不上班。”   薛宁拍手道:“太好了!陪我去买衣服,薛书阳今天订婚。”   孔雅欣这才慢慢明白过来,“你回来就为了你哥订婚的事啊?”   薛宁嘴里包着粥含混地嗯了声,孔雅欣切了声,“是你爸妈想你了,趁此机会把你召回来吧?”   薛宁耸耸肩,“我过两天还要回去的。”   孔雅欣看着她那一双快成熊猫眼的大眼睛说道:“你也不嫌折腾,多休息几天再走吧。”   薛宁狡黠地眨眨眼,“我可是签了劳动合同的,你帮我给违约金啊?”   孔雅欣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狗咬吕洞宾。我可给不起,让你哥给吧。”   两人近九点出门,赶到市中心也差不多是各大卖场开门的时间,本来是很简单地买一件得体的衣服的事情,一向随便的薛宁今天却执拗上了,这件也不好那件也不好,这个太傻那个太土,孔雅欣忍不住吐槽,“又不是你订婚。”   薛宁不赞同地反驳,“我哥订婚,我不能丢咱薛家的脸吧?”   这个理由是说得通的,孔雅欣无奈地叹气,薛家长子订婚,宾客还不如云?薛宁再怎么说也是薛家备受宠爱的老幺,这种场合还是上心点好。   眼看12点越来越近,薛大小姐还没确定要哪件,最后跑到专门做婚纱的地方要了件伴娘的裙子。   找好衣服后是化妆,薛宁若顶着那黑眼圈出现在酒店,还不把人吓死?   追求完美的后果就是,她们两人迟到了,还很怂地被挡在了门外,门神一样的工作人员说没有邀请卡不能入内。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具备被邀请的资格,薛宁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后掏出手机,翻出和父母的亲密合照给那位尽职的工作人员看,才终于被放行。   进了门要走过一段长廊才能到达宴会厅,两人的脚步声被淹没在地毯中,孔雅欣忍着笑说:“笑死了,薛宁参加薛书阳的订婚宴还要被拦,你也太失败了吧?”   薛宁意外地没理她,快步往前走。到了门口,孔雅欣听见仪式主持人正好说:“请两位交换订婚戒指。”   台上薛宁的哥哥薛书阳和报道里那个叫蒋韵婷的美女面对面站着,她一把拉住直往里走的薛宁,小声说:“我们等会儿再溜进去,打断这个不好。”   薛宁看了眼,反握住她的手说:“没关系,我们从侧面绕到我爸妈那儿去。”   孔雅欣还要说话,却被薛宁不知哪儿来的蛮力拉进了大厅。幸好这里也铺了地毯,她们的脚步声微乎其微,两人猫着腰从最边缘走,孔雅欣在桌椅缝隙里看见薛书阳正准备将戒指套进女方中指,那幸福的场景,羡煞旁人。   可就这一个走神,走在前面半步的薛宁突然一个踉跄,凉鞋细细的鞋跟一歪,她直直倒向旁边放满空酒杯的方桌,玻璃碎的声音哗哗啦啦,孔雅欣暗叫不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喧哗后,孔雅欣听见薛宁母亲杨雪芬有些惊奇的声音,“宁宁?”   孔雅欣勇敢地睁开眼,见闯了祸的薛宁尴尬地站在原地挠头发,然后甜甜地叫了声妈,朝宾客鞠了下躬,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又对着仪式台上的人说:“请继续……继续……”   在场的人一部分是认识薛宁的,另一部分不认识的知道是主人的妹妹后也收了微词,薛宁领着孔雅欣快步去主席坐下,又装可怜地先下手为强,轻声对还在惊奇中的父母撒娇道歉。   薛宁的父亲薛诗杰也从最初的惊讶缓过来,慈祥地责备道:“你这个疯丫头。”   孔雅欣默默羡慕嫉妒恨,薛宁父母疼她是出了名的,看这架势,薛宁事先没说她要回来。这惊喜给得好,可也给得不巧,整场的主角好像一下子变成了薛宁,还有人察言观色立马过来拍马屁,对薛诗杰说什么薛总好福气,令郎风度翩翩,令媛也美丽乖巧,BALABALA……   孔雅欣偷偷看了眼台上的未婚夫妻,薛书阳正皱眉看着这边,旁边的美女也面露不悦。孔雅欣再次暗叫不妙啊,薛宁你搅了你哥哥的好事!啊……她哥哥干脆示意仪式暂停,手中还拿着未给未婚妻戴上的戒指下台来了……   孔雅欣捅捅正COS蒙娜丽莎对父母和其他人浅笑的薛宁,凑过去小声说:“你哥好像气爆了,要当场找你算账!”   孔雅欣见薛宁心虚地转了转眼珠,薛书阳已经走到了这边,低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宁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她哥哥,仰头说:“昨天晚上,想给你们个惊喜来着。”   薛书阳歪了歪嘴角,“这惊喜是够大的。”那表情在孔雅欣看来,分明就是抱怨。   薛宁还不怕死地说:“不好意思,回来得匆忙,没准备礼物。”   蒋韵婷也走了过来,温柔地说:“宁宁你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姐姐也好让人去接你。”   薛宁礼貌地摇头说不用,又向薛书阳伸出手,笑道:“哥哥,恭喜你订婚。”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今年过年意外地热闹~晚上一直不空,其实已经很困啦= =眼睛快睁不开,不过还是马马虎虎地开了坑!   明天再来修饰什么的吧!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o(∩_∩)o 哈哈   ☆、段郎   薛宁好久没这么叫过他,说出来时自己都觉得有些拗口。   薛书阳也疑似惊了下,才伸出手握了上去,他只不过稍稍使了点力,薛宁就低嘶一声呼痛。   薛书阳连忙松开手,把她的手掌翻过来,只见她手掌上赫然粘着几个碎玻璃渣,被他刚才一捏,更深入皮肤,竟开始冒血丝。薛书阳立马拉下脸,冲她低吼:“你还能再笨手笨脚点吗?”   父母也被惊动,看见那血大吃一惊,薛书阳张罗着让人去请医生,孔雅欣趁机说:“阿姨,我带宁宁出去处理吧。”   杨雪芬连忙说好,又把明显过于激动的薛书阳拦住,“你回去继续仪式,韵婷还等着你的戒指呢。”   薛诗杰见伤口不深,也说:“今天是你和韵婷的好日子,别管宁宁了,一点小伤,也让她长长记性。”   “爸……”薛宁娇嗔地叫了声,离开前又是迭声道歉。孔雅欣挽着她跟在服务员身后从侧门出了大厅,被带到了一间休息室。临时找来的医护人员处理薛宁的伤口时,孔雅欣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大大松了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了,本来是给惊喜,现在完全成了惊吓。”   薛宁扁了扁嘴,“我哪知道会这样。”   可她的语气实在没多少可信度,孔雅欣又切了声,“我看是你昨天没睡好,精神太恍惚。”   薛宁拖着手掌,忍受着迟来的痛意,低声叹:“可能吧。”   处理完毕,薛宁举着被包扎得很夸张的手掌独自去洗手间,经过大厅侧门,仪式已经结束,薛书阳还有她的准嫂子正在挨桌敬酒。   五分钟后,她无聊地坐在洗手间马桶上发呆时,外面进来了两个人,补妆的同时大声地聊天,薛宁开始无所谓地听着,无奈主角慢慢变成了她。   “韵婷今天也太霉了,本来开开心心地订婚,谁知那个薛宁一出现,就乱成一团。”   “那是薛书阳的妹妹,听说是他们家的宝贝,可她也太分不清场合了些,迟到了就等开席吃饭时再进来呗,偷偷进来也就罢了,还迷糊地弄出动静。”   你才迷糊,你全家都迷糊。   “宝贝?”这个女声突然讥笑起来,“我听说,薛宁是小时候被抱回来的,谁知道是薛诗杰在外面和哪个女人生的,杨老师也是脾气好,对她跟亲生的似的。”   我妈是比你脾气好,至少不会背后嚼人舌根。   “可不是?你看薛家名字都是按辈分来的,这辈的薛书阳,还有他二叔家的薛书楠和薛书瑶,就她一个人叫薛宁,她长得也不像薛家人,那丹凤眼和小薄唇,特别是今天化了妆,真像狐狸。”   我像狐狸怎么了,你想还不行呢。   “看她那面相,不是好相处的,韵婷嫁过去要吃苦咯。”   “那倒不一定,我看薛宁挺怕她哥哥,韵婷有她老公罩着,没事啦……韵婷说,薛书阳……”   这里声音突然低下去,然后两人嘻嘻笑着走了。   薛宁没好气地拉门出来,跟出去瞄了眼背影,这两人是蒋韵婷的朋友吧?   她闷闷地往回走,还没到休息室,孔雅欣就歪了个头出来,邀功一样说:“宁宁,你家段郎来了。”   段郎本名段羽,是薛宁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校友,所谓的青梅竹马,曾经的蓝颜知己,现在的亲密男友。尽管他的外形和段誉南辕北辙,性格却有许多相似之处,因此得了这个外号。   前几天段羽才在MSN上说如果她不回来他不会出席这订婚宴,没想到他这样快就知道她回国的消息,肯定有人告密。薛宁进门时瞪了眼唯一嫌疑人孔雅欣,对方俏皮地回了个鬼脸。   段羽听到孔雅欣那句话早已经迎上来,一脸紧张地看着薛宁的手掌说:“没事吧?”接下来才问:“你回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薛宁觉得头疼,只得咧开嘴笑,拉着他们两人回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吃饭。   段羽出于礼貌去长辈那桌问好,薛宁不知道闹什么别扭不愿意同行,闷闷地喝汤。薛诗杰和杨雪芬是早认识段羽的,笑呵呵地说了两句,也就不管那任性的小女儿了。   段羽客气地祝福薛书阳时,对方只浅薄地点了下头,他知道她哥哥向来如此,也就不以为意,退回位置向薛宁诉相思之苦。   这场盛大的订婚宴结束前,薛宁就偷偷摸摸地回了家,倒头大睡。从她决定回来后,忙着定机票,中途转机三次,跨越了几个时区,到达后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风风火火地打扮整齐赶到宴会,一些她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她在期待的事情却到底没发生。   饶是疲惫不堪,她仍是做了梦。   梦里她穿着今天那件漂亮的裙子,站在冬夜的街头,冷得瑟瑟发抖,连眼泪也只能温暖她全身肌肤的千分之一或者更少。   好累。   她醒来时已是傍晚,夏日昼长,不知道谁进来把她的窗帘拉开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映在她的床边,暖黄一片。   薛宁洗了脸下楼,家里的黄姨正在厨房里泡咖啡,薛宁冲过去抱住她时差点把咖啡杯打碎。   “黄姨,我想死你了!”   黄姨把她的手扒开,打量了下她才捏捏她的鼻头,笑道:“是想死我做的饭菜了吧?出去几个月,又瘦了。”   薛宁自小与她亲近,缠着她说话,自责这次回来得匆忙,忘记买礼物。两人谈得兴起时,楼梯口传来一声轻咳,薛宁抬头看,薛书阳穿着短袖POLO衫慢慢走下来,开口问:“黄姨,我的咖啡呢?”   黄姨哎呀一声,说了对不起又赶紧去弄。   薛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笑道:“你不请那些送了巨额礼金的人吃晚饭?”   薛书阳没回答她的问题,兀自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杂志。   薛宁咬牙切齿地问:“爸妈呢?”   薛书阳这次回答地快,“下午和一群人去打高尔夫,还没回来。”   薛宁哦了声,又找不到能说的话了。   黄姨给了他们一人一杯咖啡,默默地退了出去,薛书阳喝了小半杯后才淡淡地开口,“妈说你过两天又要走?”   “不要你管。”薛宁答得干脆,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把咖啡杯重重地放下,也装模作样地看起报纸来。   她手中的报纸是今天的本地某报,在某板块的角落处赫然登着商业巨头薛家和政坛新贵蒋家联姻的消息,短短百余字,溢满赞美之词,看得薛宁胃酸。   对于她明显的不善,薛书阳视而不见,继续围绕自己的话题说:“爸妈年龄都大了,你别老是跑来跑去,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待在家里,正好要开学了,大学最后一年,好好珍惜。”   薛宁扔开报纸,捧起咖啡杯说:“我在那边签了劳动合同的,还有两个月的工作,不做完要算违约金的。”   薛书阳好笑地看她一眼,“你参加的那个出国项目,美其名曰锻炼生存能力,其实就是过去打廉价工,并不会因为你是在美国打工就显得多么与众不同。再者,你在那边三个月,除了和几个外国人成天瞎混外,还学会了什么?”   薛宁忽地站起来,怀疑让她的声音在发抖,“你监视我?!”   薛书阳不屑地转开头,“我可没那闲工夫,想也知道。”   薛宁默了一会儿,又找到一个借口,“我的行李还都在那儿,我要回去拿!”   “我自会让人给你拿回来。”   “我要自己回去,他们知道什么?而且我回来什么都没带,没衣服穿,没书看,没……”   “明天我陪你去买。”   薛书阳极其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后,端着咖啡杯拿着书上楼,薛宁愣了会儿才低笑出来,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巴巴地问:“明天你不上班?”   “周日。”   “那明天几点?”   “你想睡到几点就几点。”   “那我要……”   这样和谐的对话,好像很久没在他们之间发生。   这一刻的温馨和幸福,让薛宁忘了她在决定回国前经历过的那些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存稿箱也来问好!   立春啦!天气真的暖和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原因?   希望春天快点来^_^   写完《来不及》后的这半年,我似乎没有动笔写一个完整的故事,生疏不少,导致最近写这个文时怎么看怎么怪,如此大家也这样认为的话,请留言告诉我哈!   ☆、伪装   一夜美梦。   第二天八点,薛宁难得地自然醒,伸完懒腰从枕头下摸出一面小镜子,眼角虽然有不雅的眼屎,黑眼圈已经淡去,她开心地在宽敞的床上打了几个滚。   洗漱完后她又故意套上回来时穿的那件皱巴巴的衣服,去薛书阳的房间和书房找了一圈没见人,便咚咚地下楼。   客厅里空荡荡,饭厅那边传来嬉笑声,薛宁拐进去发现餐桌上摆着几人份的丰盛早餐,而那笑声则来自于她的准嫂子蒋韵婷,还有她的亲亲父母。   见她进来,还戴着围裙的蒋韵婷亲热地招手,“宁宁这么早就起床了?来吃早饭。”   早?薛宁将小家子气的冷笑藏在心里,能有你早吗?还没进门呢,就赶着过来准备早饭。   保持了一夜的好心情被破坏,薛宁刚想回房继续睡觉,薛书阳就出现,拉着她在餐桌左边并肩坐下。坐在对面的杨雪芬却笑说:“宁宁,过来挨着妈妈坐,你坐那儿你嫂子坐哪儿?”   薛宁茫然地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笑意盈盈的蒋韵婷,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薛书阳,迅速地换了位置。   薛家的规矩,平常吃饭时是不能说话的,这天的早餐,蒋韵婷却一直在低声说:“书阳,尝尝这个……”   薛家父母都没说什么,薛宁当然只能默默皱眉头,并且非常地食不知味。   早餐结束,黄姨利落地收拾好碗盘,薛书阳才开口说:“韵婷,我和宁宁要去逛街,先送你回家吧。”   “你不是说不陪女生逛街的吗?”蒋韵婷好奇地看了薛宁一眼,“宁宁要买东西?那我可以作陪啊!你三个月没回来,咱们市里还是有些变化呢,姐姐可以带你去逛新地方。”   薛宁下意识想拒绝,杨雪芬却说:“好啊,宁宁回家没带衣服,所以才去买,韵婷你眼光好,给她推荐推荐。”   薛宁求助一样看向薛诗杰,谁知他也说:“如果韵婷没事的话,一起走走吧。”   薛宁最后看向薛书阳,他对她耸耸肩,表情不知是无奈还是庆幸。   于是逛街变成了三人行,主题也从帮薛宁买衣服变成了陪蒋韵婷看化妆品看包看衣服……薛宁没了兴致,一件衣服也不愿意试,薛书阳当她又在闹别扭,只能把自己觉得适合她的买了一些。   趁着蒋韵婷又拉着薛书阳去看化妆品的空隙,薛宁躲去了洗手间,狠狠搓手时不停骂薛书阳重色轻妹,不是好人,天生混蛋……   骂过后却是无尽的空虚,她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有两通段羽的未接来电,鼻子一酸拨了回电。   出商场时,薛书阳手里提着她的东西去提车,薛宁趁机说:“我不和你们一起了,我朋友要过来。”   “哪个朋友?”薛书阳下意识盘问。   薛宁欢快地说:“段羽啊。”   蒋韵婷不合时宜地插话道:“昨天那个男孩子吗?是宁宁的男朋友啊?真是郎才女貌……很配呢。”   郎才女貌你个头!   薛宁在心内默默说了一句,对着远方走来的段羽猛挥手,然后低头对着薛书阳的鞋尖说:“那个……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家啊,我不回家晚饭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才差点咬着舌头。果然……没了那个情境,对着他,她已经叫不出哥哥了。   为了避免段羽问东问西,薛宁拉着他去看电影。   电影应该很精彩,段羽看得非常认真,她却一直走神,想起许多往事。   她出生在冬天,1月11日,真是孤独的一组数字啊。这也是她来薛家后才知道的,后来她去查了那年的日历,是除夕前夕,大概也是天气最冷的时节,不知道她出生那天有没有下雪?   对于来到薛家前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她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没有父母的印象,而六岁生日那天,爷爷奶奶带着她去市里的游乐园,说要为她庆祝,拥挤的人潮里,他们说去给她买冰淇淋,让她在原地等。   这一等,就是十七年。   他们再也没有回头来寻她。   懂事后她才想,那么冷的天,有主动去给孙子买冰淇淋的爷爷奶奶吗?那天后来下起了小雪,她沿着长街走了好久,明白她真的被抛弃后,流下她人生的第二次眼泪。   第一次是宣告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第二次是她被这个世界抛弃。   在她饥寒交迫,奄奄一息地躺在路灯下时,携着晶莹的雪花向她走来的那对夫妇,是她现在的爸爸妈妈。   而被抛弃的那个夜晚,如此深刻,成了她最初的记忆。   哦……她为什么会被抛弃呢?在她来到薛家的几周后,那个医生温柔地告诉杨雪芬,“这个孩子有严重的自闭症,轻微的智障,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慢性治疗。”   “宁宁?”段羽打断了她的回忆,发现她的脸上有泪水的痕迹,边轻轻给她擦边笑说:“这个电影有好看到能把你都感动哭了吗?”   薛宁朝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们在外闲晃了一天,吃过晚饭,段羽送她回家,在大门前,薛宁告诉他她不会再出国,开学就返校复课,他激动地一把抱起她,欢乐地转圈圈。   薛宁被转得头晕,捶着他的背命令他放下她后,嗔怪道:“用得着这样吗?就算还要走,还不是两个月的事情!和我们认识的时间比起来,五个月算什么啊。”   “可是我想你。”段羽刚还嬉笑着的脸慢慢归于严肃,他看着她的眼睛,紧张地道:“宁宁,以后你不会一声不吭地消失吧?”   薛宁一时无言,愧疚让她甚至不能和他对视。   段羽虽然比她小一岁,却是一个非常非常好有包容心的男朋友,她得多么幸运才能拥有他,而她又有什么资格拥有他?曾经她觉得段羽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伤害的男孩子,现在她却不能不自私地在自欺欺人的同时伤害着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段羽。   在这沉思的当口,段羽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薛宁吓得往后仰身,却被段羽掐住了颈子。   这是他们成为男女朋友近半年后的第一次亲吻。   他温柔地在她唇上辗转,薛宁慢慢接受,直到他企图撬开她的牙关才一把推开他,埋着头低声让他快走。   段羽当她害羞,又在她头顶轻轻碰了下,笑嘻嘻地离开。他的脚步声消失后,薛宁才捂住胸口深深呼吸,擦着嘴唇回头……   薛书阳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薛宁表情不明,薛书阳则一如既往摆出哥哥的架势,装模作样地教育道:“要亲热也注意下地方。”   那轻蔑不满的语气,让恼怒瞬间席卷了薛宁,她无所谓地仰头说:“你管不着!”   咚咚咚地冲上楼,回到房间,扑倒在床上,薛宁再度抚上嘴唇,想起的,却不是刚才经历的她人生中的第二次亲吻,而是荒谬不堪的第一次。   正焦躁时,有人轻轻敲门。   薛宁哑着嗓子问谁,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薛书阳随意的声音,“你今天买的东西还在我房里。”   薛宁搓了搓脸,慢吞吞地去开门,门口的薛书阳站在逆光处,她抬头只能看见暗影,这样的劣势让她非常不舒服,绕开他,嘟囔道:“我自己过去拿。”   薛宁提着大包小包地从他房里出来,薛书阳还站在走廊上,在擦身而过时轻声说对不起。   薛宁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对不起什么?”   薛书阳低头看她,“刚才……还有以前,都对不起。”   薛宁脸上的讪笑僵住,这两天薛书阳伪装得很好,好像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于是她也打算糊涂下去。此刻他主动又隐晦地提起话头,薛宁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回应他,心上的肉似有钝刀在来回地割,她也不敢低头,生怕一动就决堤。   如果发生过的一切都能用对不起来揭过,那她也太悲哀了点。   薛书阳抬手轻柔地抚她的头顶,温柔地说:“如果你喜欢他,就好好在一起,只要你喜欢的,哥哥都喜欢。不要再闹别扭了。”   “谁和你闹别扭!”薛宁大声说,一把打开他的手。   “是吗?”薛书阳失笑,尽量轻松地说:“那叫声哥哥来听?”   薛宁像看变态一样看了看他,大跨步回了房间。   薛书阳慢慢蜷起手掌,她头发的柔软触感还在指尖,温度却早已消失。他不由嘲笑自己竟然期盼用一声“哥哥”来让自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好!   今天天气又转阴了,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啊!   此文就是伪兄妹文 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紧张紧张……   ☆、妹妹   意识到薛宁有可能对他有兄妹外的感情是在好几年前了,薛书阳已经忘了那一刻他的复杂心情,只是酸甜苦辣都滚过一遍,他的结论就是得把握好他们的距离。   原因不在于他对薛宁是怎样的感情,而是他们不可改变的兄妹关系。这禁断的感情,不应该成为薛宁人生路上的沟壑。   三个月的那夜,知道他和认识两个月的蒋韵婷确定关系后,薛宁也是刚才那样的愤怒眼神吧?她那样气冲冲地跑进他房间,质问他是不是为了事业才和蒋韵婷恋爱,他怎么说来着?   “哥哥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她更加气愤地说:“我已经23岁了,你能不能不把我当小孩子?”   “你就算八十岁,在我这里还是小孩子。”他当然明白她气愤的原因,只是这种事,捅破了窗户纸就意味着互相失去。   他还想做她一辈子的哥哥呢。   然而她明显不懂他的挣扎,反而在气红了眼胡乱骂他趋炎附势后,冲过来生涩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那一刻,空气呼吸全部凝固。   薛书阳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决绝的脸。   电光石火间,薛宁被他推得倒退几步,如遭电击地捂着嘴看了看他,转身跑走。   薛书阳只觉得心酸,发觉他和薛宁关系不对劲后的这么多年他小心翼翼地保持住的合适距离,还是被她冲动地搅破。   从此以后,大概就是渐行渐远了。   果然几天后,薛宁成功说服父母让她参加那个所谓的锻炼生存能力的出国项目,趁他不在家收拾了行李跑去了美国。   三个月的时间,他很清楚她每天在干什么,说监视也不为过。他想哪怕回不到以前的和谐,他依旧要做一个她需要时就能出现的哥哥。   这次她这样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他却是不知道的,也许是准备订婚的事,疏忽了她那边。   这样也好,她死心了他才更容易释怀。   只是回想他们成为家人的这许多年,还是忍不住唏嘘,人生的舵不是光用力量就能掌控住的。   十七年前的除夕前,素来浪漫的父母又把他扔在家里,出去N度蜜月,他们比原计划晚了一周才回家时,薛书阳没有等到父母承诺的礼物,等到了一个畏畏缩缩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女孩。   他好奇地打量她时,她就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往后缩,脸上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书阳,你别吓着她。”一向和蔼的妈妈难得地出口教训他,让他更加郁闷,指着她问:“她是谁?”   放好行李的爸爸把她牵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这是你妹妹薛宁,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   “妹妹?”薛书阳蹲□和她平视,把她的五官来回看了好几遍,没发现任何和他或者父母的相似点,“哪里的妹妹?”   “小孩子别多问,反正她就是你的亲妹妹,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薛诗杰打开他欲掐过来的手,又温柔地对薛宁说:“这位就是我提过的哥哥,叫薛书阳,差不多比你大八岁,不用怕,他会照顾你的。”   薛宁偷偷瞄了他一眼,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举动让薛书阳更加不爽,他虽然快满十四岁,但对于突然有妹妹这件事还完全没有消化能力。   薛书阳盯了她好一会儿,又来回观察父母的表情,自己暗自揣摩出了一个故事。   薛宁出现在家里的第二天,爷爷薛传荣闻讯而来,在书房里和薛诗杰谈了好久的话,杨雪芬焦急地等在门外,玩耍回家的薛书阳扒在门缝只听到他们最后的谈话。   爷爷面向着门,一脸严肃地说:“既然你决定了,就应该适时把孩子介绍给家里的其他人,她要在薛家立足,就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   背对着门的父亲似乎是松了口气,恭敬地回应,“这个请您放心,我会准备亲子鉴定。”   然后爷爷脸色稍霁,“诗杰,这件事我不怪你,但既然做了,就要一直负责。”   “谢谢父亲。”   除夕夜,薛诗杰就把薛宁带回了老宅,正式向整个薛家介绍了她,说薛宁是他在外多年的私生女,并摆出医院给出的亲子鉴定堵住了悠悠之口。   薛书阳原本抱着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从那天起,在他内心深处,对原本视如山的父亲产生了些微的抵触情绪,母亲偶尔的失意表情也被他理解为无可奈何。   二叔家比他小几个月的堂弟薛书楠在饭后悄悄和他说:“想不到正直的大伯也这么时髦,在外面养小老婆啊?”   他生气地当即给了薛书楠一拳,转身就看见薛宁在不远处眼神畏缩地看着他们,他更加心烦气躁。   想起刚才被介绍时,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真是丢他的脸!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他讨厌她,不仅仅因为她在不断提醒他他的家庭并不完美,更让他讨厌的是,对于他的怒目而视或故意找茬,薛宁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她从来没有说过话,以至于他一度怀疑她是个哑巴。   过完年的第二周,父母忧心忡忡地带着她从医院回来,商量着要把她送去哪儿治疗时,他才知道他这个妹妹有严重的自闭症和轻微智力障碍。   看吧看吧,这哪里像是他们薛家人?肯定是她妈妈那边的基因遗传得太多,薛书阳对那个插足他家庭的女人更加嗤之以鼻。   第二天,薛宁就被送进专门的治疗中心,薛书阳当时正进入初一下期,为了避免和父母争吵,他以想独立生活及学校离得比较远为由,申请了在校住宿。   这样一来,他和薛宁的接触就很少,他回家时,薛宁也常常是待在治疗中心的。但归功于爱说话的老妈,对她的情况,他了如指掌。   杨雪芬每次电话在说完该说的,还要说一堆薛宁的治疗情况,比如宁宁今天笑了,今天吃得很多,今天和朋友们玩游戏了,今天叫爸爸妈妈了……听得他耳朵快起茧。   如此过了两年,他初中毕业,考入离家较近的高中。八月他16岁生日时,他们全家人,连同薛宁的全家人,第一次一起外出吃饭。   据杨雪芬说,经过两年的治疗和锻炼,薛宁的智力差不多是正常发育中,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   在薛书阳看来,这话没一点可信度,他看薛宁还是傻里傻气的模样,虽然眼神不再如两年前木讷,可他从来没听过她说话。听说她和父母,甚至家里的黄叔黄姨夫妇都会对话,可他没听见就不算!   再者,薛宁是父亲的私生女,看她时他难免会联想到她的母亲。薛宁虽然只有八岁,但那双丹凤眼斜斜看过来,哪怕是胆怯,也有了淡淡的妩媚,这样一想,父亲有违常理的行为的客观可能性又高了一层。   那日不止是庆祝薛书阳生日和高中入学,薛宁在九月也将进入小学,她比其他人晚入学一两年,薛书阳还怀疑地讥讽道:“妈,她这个样子去上学能跟上吗?”   杨雪芬瞪他一眼,摸摸低头喝汤的薛宁的脑袋,“宁宁这两年可是学了些基本算术的,也识了好多字,你别小瞧了我们。”   “什么我们……”薛书阳不满地嘟囔,自从薛宁来了,父母对他的关注就少了几分,他一下生了捉弄薛宁的心思,凑到薛宁旁边去假笑道:“我们宁宁真的会加减乘除?那哥哥出道题你来答好不好?”   薛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紧张地缩回脖子。   杨雪芬哎哎叫着要阻止他,薛诗杰却笑着说:“让他们兄妹交流下。”   薛书阳得了允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哥哥今天十六岁,宁宁八岁,那么哥哥的年龄就是你的两倍,对吧?”   薛宁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点头,薛书阳露出鱼儿上钩的表情,问道:“那明年宁宁就九岁了,哥哥是多少岁呢?”   他的故意误导让杨雪芬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薛书阳不满地说:“是你说她会的。”   众人看向薛宁,她竟然咬着下唇真的在认真思考,两分钟过去后她的表情有些微的松动,然后偏了偏头怯怯地看了薛书阳一眼。   “算出来了?”薛书阳把椅子拉得更近了些,把头凑到她面前去,笑得更假,“是多少呢?”   薛宁吓得往后靠了靠,慌张地张了张嘴巴,最后也没说出话来,只慢慢举起两只手,先后比划出了两个数字——十和八。   作者有话要说:morning!   我有个很远的远房表妹,好像比我小一岁?天生智障,有些严重,人倒是可爱的,虽然小时候一起过年时差点把我推下池塘= =   她的姐姐和弟弟都很正常,她父母又在外打工,去年过年时听说一个月前她被爷爷奶奶带去邻县逛街,然后把她丢在了回来的路上。   就觉得有点难以接受,明明是违法的事。   更奇妙的是她父母也默许了,也许带着这样的孩子是累,可毕竟是你们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便是这个坑最初的动机了~~   真心希望这种事情越少越好。   另,我想说,哥哥其实不讨厌的,他只是以为他们有血缘关系而已= =各有苦衷和原则,哈哈~~   只能说,狗血弄人啊!   打人莫打脸……   ☆、起点   薛书阳大爆笑,薛诗杰轻笑出声,杨雪芬凶了儿子一句也忍不住抿唇,薛宁眨巴着眼看挂着不同笑容的三个人,不明所以。   差点笑岔气的薛书阳继续问:“如果你九岁时,我就十八岁了,那我十九岁的时候,你又几岁了?”   这下可把薛宁难住了,怔怔地想了好久,才失落地摇头。   薛书阳兴奋地直拍桌子,“妈,我看她这样,根本没恢复嘛……让她去上学只会被老师骂笨。”   “你才笨!故意欺负她……”杨雪芬忙着安慰明显落寞的薛宁,不忘“助纣为虐”的丈夫,“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薛诗杰却满足地嗅着手中未点的烟,“没关系,这样才像一家人。”   一家人……   薛书阳扫了眼头埋得很低,手指还在桌布上乱划的薛宁,不得不承认刚才他的喜悦是自然而生的,也许有一个傻妹妹来欺负也不错。   后面几周薛书阳有意无意地去逗弄薛宁,她总是害怕又紧张地看他几眼就跑掉,依旧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几来几往,薛书阳没了兴趣,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态度。   十一月,深秋至。马路旁的银杏黄成一片,点缀在高楼间,成了这个城市最亮的色彩。周五下午是第二次月考的最后一科,薛书阳早早地回家,在家门口撞见急着出门的母亲。   杨雪芬边穿鞋边说:“我有急事要去你二叔家,黄叔和黄姨今天休息,正好你回来了,赶紧去接宁宁放学。”   “我不。”薛书阳直接拒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们用得着每天让人接送吗?”   只穿好一只高跟鞋的杨雪芬单脚站立靠在门前,眯着眼问懒洋洋的薛书阳,“你去不去?”   薛书阳看了看她,又看看她手中拿着的鞋子的后跟,郁闷地点了头。   他老妈,作为一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对学生都是和颜悦色,就单单对他凶神恶煞。   薛宁就在他们高中的附小上学,且那附小就在高中旁边,但他们也从未同路上过学。时间表对不上是一个原因,再则学校离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脚程,他都是骑单车或者步行,而薛宁,基本上都是司机黄叔开车接送,因为父母怕她被人拐卖。   薛书阳赶到时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薛宁没等在校门口,他忍不住厌烦,沿着校道进去,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慌张的小男生问有没有看见一年级六班的薛宁,那人好奇地看他一眼,警惕地问:“你是谁?”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有自我保护意识?薛书阳想了想,别扭地说:“我是她哥哥。”   “真的?”小男生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拽着他往前跑。   薛书阳跟着他踉跄的步子往前走,心想你也相信得太快了吧?   小男生叫着快点快点,把他拉到了教学楼后。一排银杏树下,一群男生女生围成一个圈嘻嘻哈哈。   薛书阳比小孩儿们高,一眼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正是他那倒霉妹妹薛宁。   薛宁长得粉嫩,杨雪芬宝贝她,总给她穿公主式的漂亮衣服,她今天依然穿着可爱的毛衣、格子裙和白色小短靴……可她此刻的姿态真是浪费了这一身,被人围在中央,惯常地低着头,两只手在身前绞得死紧,薛书阳在旁边看得肝火直冒……   太……太丢薛家的人了!   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小男生拉了拉他的衣角,薛书阳矮□子低声问他:“这怎么回事儿?”   “他……他们欺负薛宁。”   “我有眼睛。”这气头上的语气冲得小男生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他们一直欺负薛宁,说她……她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   薛书阳自认客观地评价,余光里瞄见那边一个男生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一群人又笑起来,男生就在这笑声里上前一步,想掀薛宁的裙子。   薛书阳迅速冲过去一把抓住那男生的手腕,可怜这小弟弟做了他怒气下的第一个牺牲品,被捏得哇哇大叫,身边的同伴顿时作鸟兽散,全都远远地站开。   薛宁对他的突然出现也是大吃一惊,痴呆呆地张着嘴,拉薛书阳过来的小男孩儿跑过来,神气地站在薛宁面前,恶狠狠地瞪着被薛书阳挟持住的同学。   “老师救我!老师救我!”焦急之下,小男生开始哭喊,薛书阳又觉得好笑,松开他的手,马着脸说:“你们如果再欺负我妹妹,我就把你们全卖了!”   那男生眼角含泪,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猪血是你的妹妹?”   “什么猪血?”薛书阳皱眉,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定是他们根据谐音给薛宁取的外号,回头看了看薛宁,呆呆的样子确实很像猪,可再像也容不得别人乱叫。   薛书阳又揪住那男生的耳朵,“我就是她哥哥!亲哥哥!不准给她起外号!以后也不准欺负她!”   “好痛好痛!”男生又开始哭叫,“谁稀罕欺负她,是她自己太笨了,又不和我们说话,惹人讨厌。”   薛书阳其实无法反驳这句话,好心地放过他的小耳朵,继续恐吓:“反正以后如果你,还有你们……再掀她的裙子,我知道了就来割你们的小JJ。”   这个威胁似乎奏了效,小男生满脸惶恐地拉着同伴走了。一直一声不吭站在身后的那个小男生突然笑呵呵地拍手道:“哥哥你好厉害!”   薛书阳吐了口气回过身,盯着薛宁,薛宁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他这个气啊!于是气恼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准低头!没出息!以后别说你是薛家的人!”   薛宁被迫仰视他,他也毫不掩饰厌烦和气愤,继续盯着她,小男生紧张地围着他们转圈圈……直到薛宁眼眶盈满了泪光,薛书阳才放过她,粗鲁地把她的书包从她背上拽过来,牵着她的手往校外走。   到校门口的路上,小男生终于有机会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叫段羽,是薛宁的同桌,也是班上唯一和薛宁说过话的人。”   这是他的原话,语气还带着薛书阳不能理解的骄傲和成就感。   听罢这句话,薛书阳回头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平视前方的薛宁,开学都快三个月了,她真的只和这个段羽说过话?心里有些不爽,他自己还没和这位妹妹正面说过话呢,这个小子竟然比他厉害?   想到这里,薛书阳好奇地问段羽,“既然她只和你好,你刚才为什么不帮她?”   段羽惭愧地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想的……可我打不过他们……薛宁让我先走。”   薛书阳想不到他如此诚实,敲了敲他的头说:“以后谁再欺负薛宁,你来告诉我。”他知道薛宁这个闷葫芦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到了校门,等待已久的段羽的家人把他接走,离开前段羽和薛宁告别,薛宁只挥手做了拜拜的手势,段羽又小大人样地对薛书阳说:“哥哥,你别怪薛宁,他们都是嫉妒薛宁才欺负她的。”   “哦?”薛书阳觉得他很有趣,“她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女生嫉妒她长得好看穿得漂亮!”这句段羽答得干脆,摸了摸头后又说:“男生……男生嫉妒只有我能和她说话。”   薛书阳对小孩子的逻辑忍俊不禁,温和地掐了掐他的小脸蛋,和他说了再见。   回家的路途,只剩下他们两人。薛书阳左手提着薛宁的书包,右手牵着她,一言不发。秋天的夕阳被他们甩在身后,银杏叶斑驳的路面映着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却紧紧牵着手的两个背影。前面那个走得轻盈稳当,后面这个脚步快而凌乱。   几年后,说起那日,薛宁很不服气地说:“腿长了不起吗?!”   薛书阳认真地点头,眼睛里满是笑意,“是了不起,因为你一辈子也赶不上我。”   又几年后,薛宁依旧不服气却是哭着说:“腿长果然很了不起,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了,因为……你再也没有拉着我的手。”   但回到这个最初的秋日,成为所谓家人两年多却一句对话也没有发生过的两人走在回家路上,整个世界好像都是宁静的。   路程过半时,薛书阳感觉右手被一双小手拉住,他停下脚步低头回望,薛宁蹲□捡起一片形状较好、干净黄且得透彻的银杏叶递给他,眼神诚恳。   薛书阳颇为吃惊地问:“给我的?”   薛宁重重点头。   “想谢谢我今天救你?”   薛宁继续点头。   薛书阳接过那片叶子后半蹲□子,和她平视,得寸进尺地说:“真想谢谢我,叫声哥哥来听?”   薛宁立马咬住下唇,低下了头。   薛书阳瞬间变脸,松开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小小尖尖的下巴,使得她抬起头来,在她有些怯懦的眼神中,严肃地说:“薛宁,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一个薛家人,虽然我还有些不愿意承认,但客观上来说,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别人怎么欺负你,用什么言语侮辱你,都不准低头!必要的时候,要学会反击,知道吗?还有,和人说话时要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的礼貌。”   薛宁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薛书阳吁出一口气,拍拍她的脑袋,“乖。”   他起身继续往前走,薛宁小跑两步追上他,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右手。   他好笑地侧低头看她,她则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嘴角有些僵硬地扬了点弧度,开口叫他:“哥哥。”   这是薛书阳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听见她的声音。   她笑得很不自然很难看,但他不能否认,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而甜美。   多年后,当他固执地认为这一声“哥哥”是造成一切波折的源头时,也还是不能否认,那一刻他那莫名的,瞬间迸发的幸福感,是多么巨大而真实。   而对于薛宁来说,这个美丽的秋日黄昏,薛书阳教会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低头”。   在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的那些年,这句话支撑她渡过了许多难关。直到她开始怀疑他为她建构的整个世界时,她才恍然大悟,那天他首先说的是“你是一个薛家人”,这个不是绝对事实却也无法否认的前提,让她在不想低头的很多时候,不得不放弃他曾那么认真赋予她的骄傲,甚至是被他强迫着,垂下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哦哈哟!   这个冬天太冷,懒病发作,因此开坑前存稿并不多。   这章最后这段似乎是已写好的章节里我个人最喜欢的><   ☆、独占   对于他们兄妹关系的融冰,最高兴的无疑是薛诗杰和杨雪芬,一家人吃饭时,气氛好了很多,一直少语的薛宁也会主动和薛书阳说话了,要不是小学和高中的作息时间不一样,薛书阳说不定还愿意接送薛宁上学。   薛宁的自闭症经过两年的疗养,似乎转化为了普通的内向,薛诗杰和杨雪芬毕竟还有工作忙,不可能时时刻刻引导她的成长,现在见薛书阳不再排斥,夫妇俩专门和他谈了很久,简而言之就是让他做一个好哥哥。   可好哥哥的标准是什么?   薛书阳自认不能做她的什么人生导师,不过也许可以归因于所谓的“血浓于水”,对薛宁,他的心里渐渐涌起一种能被称之为亲情的情愫,不想看到她被外人欺负,不想她死气沉沉,不想看见她哭或是失落甚至不想看见她委屈地瘪嘴。   高一的课程他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便有了许多时间分给薛宁。每天回家后他会去她房间里走一趟,检查下她的作业,听她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但对于薛宁话语里频繁出现的“我和段羽”,他感到非常头疼,某天忍不住说:“宁宁,你在学校真的只有段羽一个朋友?”   薛宁不假思索地点头,薛书阳只能摆出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朋友在我们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什么都独自做会很辛苦,你要学着和别人做朋友,你的同学都是小孩子,再坏也有限,你别害怕。”   薛宁看着他听得很认真,薛书阳在她天真的眼神里发现崇拜,有些不适。他也不过是十六岁的青少年,此刻却仿佛变身为智者在传道,这反差可真大。   薛宁听完后,认真地反驳:“我也不只一个朋友啊,哥哥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薛书阳愣了愣,同样认真地回答:“哥哥当然是你的朋友,但我们通常不这样归类。”   “那你是哪类?”   “我是你的亲人,朋友会吵架会离开甚至会变成敌人,但亲人之间是永远相亲相爱的。”   说出这段话,薛书阳才发觉承认她的身份并不难。   薛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歪歪头问:“那哥哥你有多少朋友呢?十个?二十个?”   薛书阳瞬间哑然,转而自嘲地笑了,认真算来,他好像没有真正的朋友。如此悲哀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薛宁呢。   他没有回答薛宁,尴尬地说了些不相干的话后道了晚安。迟钝如薛宁自然也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在他走后还自言自语地说:“要多交朋友。”   第二天晚上,薛书阳刚进门,薛宁就兴高采烈地从楼上咚咚咚直接扑到他身上,在客厅看电视的杨雪芬笑呵呵地问怎么了,薛宁不理她,被薛书阳扶站好后,咯咯笑着把一个小布袋递给他。   薛书阳不明所以地打开看,里面装有弹珠,弹弓这些小孩子游戏用具,再低头看薛宁,她闪着大眼睛说:“哥哥,我今天交了好多朋友,我给他们我的巧克力,他们就给了我这些。”   薛书阳默默抚额,薛宁还在嘀咕:“他们好像还被我吓到了,段羽也生气了,下午一直没和我说话,我还给了他两块巧克力呢,他什么都没给我。”   薛书阳又翻了翻袋内的东西,怀疑地问道:“你的巧克力只给男同学了吗?”   薛宁开心的小脸有一瞬间的失落,低声说:“我也给女同学,她们都不理我。”   薛书阳扑哧一声笑出来,看来段羽关于嫉妒的那段童言,也不是没有根据。   杨雪芬在一旁听了个半知半解,插嘴道:“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呢?”   薛书阳笑着掐了掐薛宁粉嫩的脸颊,颇为无奈地对杨雪芬说:“妈,我们宁宁以后多半是被嫉妒大的。”   “瞎说什么呢!”杨雪芬给他一个爆栗,“和宁宁上楼去吧。”   薛书阳牵着薛宁的手上楼,离开她房间时把那个袋子也拿走,还对疑惑不解的薛宁说:“这些是朋友们的礼物,很珍贵,哥哥帮你保管。”   薛宁纯洁地点点头,薛书阳带着负罪感回到自己房间就把那个袋子扔到了床底收纳箱,还不忘腹诽,这些小男生才几岁,就学会泡妞了!   薛宁对薛书阳的依赖随着时间加剧,但事实上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非常有限。薛书阳进入高二后,学业逐渐加重,晚上回家也没有多少时间陪薛宁说话,薛宁智力发展虽迟缓,却比普通孩子早懂事,见他繁忙也不会任性地哭闹,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薛诗杰的大书房里各干各的。   薛书阳做题间隙抬头,经常能看见薛宁趴在地毯上玩拼图或者是看童话书。他好像忘了三年前薛宁刚进门时,他是带着怎样的仇恨眼神看她,前几日还主动去问薛诗杰薛宁的妈妈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三年了都没来看她。   也许是涉及了不光彩的私生活,薛诗杰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宁宁的妈妈也许有她的苦衷,她在我们这儿挺好的。”   是挺好的。   他阴暗地希望薛宁的妈妈永远都不要出现,还理所当然地把这种阴暗归因于他讨厌影响父母关系的那个女人。   薛书阳当了十四年的独生子,又出身富贵,某种层面上是非常孤独的,因此他格外喜欢薛宁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后,跌声叫着哥哥,得到他的一点回应就笑逐颜开,且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人。   他不用主动开口,薛宁就会将每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详细地告诉他——和谁去了哪里,和谁说了什么话,甚至是某某老师在课上打了几次喷嚏。   他享受这种重视,这种依赖。   这种满足感导致他对薛宁的独占,到了对父母都无法拱手相让的地步。   第一个对他说“你有病”的人是他的堂弟薛书楠。   他的爷爷薛传荣有两个儿子,他的爸爸薛诗杰是老大,作为长子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继承了家里的企业,他的二叔薛诗伟则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了律师,负责经济案件,二婶宋静则是刑事案件的专家,夫妻俩一起开的事务所在市里也算是首屈一指了,他们家有两个孩子:薛书楠和薛书瑶。   两家的关系非常近,常走动,薛书楠比他小几个月,他们从小念书都在一起,薛书瑶则比他们小两岁,也就比薛宁大了六岁,她有些小姐脾气,常摆出姐姐的架势教育薛宁,可悲的是,她每次刚开了个头,不是被薛书阳赶走就是被完全无视她的薛宁气得大叫。   他们高二的暑假,薛书瑶中考结束,九月将去他们的高中报道。就是为着这个理由,他们四个人挑了个艳阳天一起去游乐场。薛书阳和薛书楠兴致都不高,要不是妹妹们闹着要来,他们大概能离这地方多远就多远,但看着她们俩玩得那么开心,再无聊也罢了。   好气氛一直持续到薛宁巧遇她的同班同学。   薛书阳认识那个小男孩,叫段羽的。两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但性格好像还是那样冒冒失失,兴许是一个暑假都没碰见薛宁,他意外地大叫,然后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得没完没了。   和薛书瑶买冰淇淋回来的薛书楠看着那两个小孩子交流哪个项目最有趣,手肘撞撞薛书阳,笑说:“宁宁人际关系不错,看来恢复得很好啊,大伯他们担心得太多了吧。”   薛书阳斜了他一眼,薛书楠觉得那眼神比他手中的冰淇淋还冷。   几分钟后,两个小朋友总算聊完天,薛宁蹦跳着来到薛书阳面前,仰头问:“哥哥,我和段羽一起去玩过山车行吗?”   薛宁来过几次游乐园,从没有玩过过山车,一是父母不准,二来她自己也有些害怕,薛书阳看看期期艾艾站在后面的段羽,不知道那小子用什么花言巧语骗得她答应了。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备受威胁,当下就冷冷地说不行。   薛宁脸上露出失落,薛书阳解释道:“那个不安全,爸妈说了不准去的。”   “可段羽说……”   “他骗你的。”   旁边的薛书楠突然扑哧笑出来,然后看着薛书阳一直摇头。薛书阳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下他,又看看撅着嘴的薛宁,坚决地说:“不行,你不听我的话了?”   薛宁顿时偃旗息鼓,垂头哦了声。   这下换成段羽失落,上前一步说:“那宁宁待会儿去我家玩吧,我妈妈今天做了好吃的。”   薛宁表情犹豫,薛书阳一把拉过她的手,微蹲□,盯着段羽说:“小弟弟不好意思,我们要回家吃我们妈妈做的好吃的。”   段羽在他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把希望投向薛宁,薛宁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手拉着薛书阳一手捧着薛书瑶递来的冰淇淋吃得开怀。   目送段羽在寻来的父母陪同下离开,薛书阳又告诫薛宁,“以后不管谁请你去他家里玩,都不准去。”   薛宁连为什么都没问,直接点头。   他的话对于她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易懂的真理,她好像从未想过反驳。   看完好戏的薛书楠伸手搭住薛书阳的肩膀,奚落道:“你有病吧?宁宁又不是你养的宠物,为什么要你帮她决定?去朋友家玩不挺好么?”   “现在坏人这么多,被骗去卖了怎么办?”薛书阳不紧不慢地说。   薛书楠嗤笑,“我觉得还是你有病,对宁宁的占有欲太强。”   薛书阳没空和他理论,也没有深想他的话,后来接踵而至的繁忙也让他没有精力再事无巨细地插手薛宁的生活。高三这一年,薛宁也许是听了父母的话,也不再粘他,他以为过了这一年,他还有很多时间教她许多事情。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他不想她在跌倒中成长,只想把他学到的所有教给她。   但人生毕竟不能计划,忙到头晕的他忘了高三毕业就意味着离开。   她的成长,他到底是没能够彻底参与。   作者有话要说:morning again!   我还是喜欢现在进行时和过去时交叉的模式,所以这文应该会几章现在几章过去的轮回,希望大家看的时候不要觉得混乱才好呀。   ☆、定理   十几年后的又一个九月,开学第一天,薛宁按时来学校报道,和段羽一起在食堂吃晚饭时,薛书阳打来了电话问她怎么不回家,她包着满嘴的饭说:“今天我住学校。”   薛书阳停了会儿问:“你明天有课?我记得大四几乎没有课的。”   “没课。”薛宁言简意赅,“只是好久没和室友们聊天了,想说会儿话。”   薛书阳毫不犹豫地戳穿她,“你什么时候和你室友关系这么亲密了?我还以为你只有孔雅欣这一个朋友。”   薛宁被他了然的语气激怒,扬大声音说:“公司最近很闲吗?没生意管就来管我!”   对面的段羽担心地看着她,薛书阳却在电话里笑了,“明天记得回来吃晚饭。”顿了会儿他又说:“让段羽也来吧。”   薛宁愤愤地挂了电话,冲段羽说:“薛书阳让你明天去我家吃饭。”   段羽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然后才奇怪地问:“宁宁,你和你哥吵架了吗?”   薛宁差点咬了舌头,端了汤猛喝了几口,狡辩道:“谁和他吵架,我和他向来不和。”   段羽奇怪地低语:“我记得你小时候老跟在他后面,都不理我的。”   薛宁淡淡地说了声是吗,放下了碗筷。   其实今天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四课程少,室友都还未返校,她只是不想回家。   最近蒋韵婷老是掐着点过来,自然是要留下来吃晚饭的,虽然还是准儿媳,却已经有了女主人的架势,对父母也温顺得没话说,饭桌上那其乐融融的氛围让薛宁很别扭。   她原本以为薛书阳和蒋韵婷订婚,是双方父母的意思,现在看来当事人双方也颇有情,她越来越怀疑一个月前她挣扎了几天最后还是飞奔回国的决定只是她为安慰自己而导演的一场独角戏。   晚上独自睡在寝室,万籁俱寂,薛宁想着段羽无意的那句话,还是失眠了。   小时候……太遥远了。   但她想念小时候,那时候她毫无顾忌地粘着薛书阳,那时候他的每句话都是真理。他是她的天与地,是她的方向,是她的整个世界……听上去她就像一个傀儡,却拥有天真的幸福。   因为那时候,他只是她的哥哥,她也只是妹妹,不会因为冲动地向他摊了牌就胆怯地溜去国外,不会因为听说他和谁订婚的消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发呆睡觉然后疯狂地跨越几个时区,只为亲口对他说一句“订婚快乐”,更不会妄想,她的突然出现能让他改变什么主意。   事已至此,她也应该摆正位置了。   第二天她带着段羽回家晚饭,蒋韵婷自然也在,系着围裙和黄姨在厨房里说说笑笑,薛宁进去打了个招呼,她就笑着说:“宁宁回来了?去客厅坐着看电视吧,饿的话先吃点点心垫肚子。”   多么善解人意的大嫂。   可薛宁却觉得她把这里当自己家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讨厌。   拉着段羽上楼跑到自己房间打游戏时,段羽也说:“你嫂子人真好,完全没有大小姐脾气,和你哥哥很配啊。”   薛宁瞟了他一眼,“是不是男人都喜欢她那种?”   段羽以为她吃醋,立马丢了手柄蹭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哄:“我只是客观说下而已,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薛宁被他故作恶心的表情惹笑,头一歪靠上他肩膀,无聊地问:“你喜欢我哪点呢?我记得小时候我超级笨。”   “现在也很笨。”   薛宁扭头瞪他,段羽将她按回胸前,下巴搁在她头顶,轻声说:“大概从小一路看过来,知道你太笨,太敏感,太容易受伤,所以不放心你跟着别人。”   薛宁呵呵笑,“你是慈善家?”   段羽点头,下巴撞得薛宁不满低叫,他揉着她被撞的地方,“那你喜欢我什么?”   此刻段羽的心跳很平和,触在她头皮的指腹很温暖,薛宁闭上眼睛,认真地说:“和你在一起很安心。”   在她此刻看不见的地方,段羽慢慢收平了嘴角微笑的弧度,但在薛宁心中,如果要概括段羽的好,她只能想出这句话。   让一个人安心,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们各怀心思地沉默时,身后响起了敲门声,两人同时回头,看起来刚回家穿着拖鞋松了领带的薛书阳站在门口低头看着他们说:“可以吃饭了,你们先下去吧。”   段羽连忙站起来问好,薛宁却仿佛无视了薛书阳,吊着段羽的手站起来,拉着他大叫好饿好饿奔下了楼。   自从蒋韵婷经常来吃饭,薛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好像就消失了,今天又很热闹,儿女在旁,杨雪芬心里大满足,薛书阳她是不担心的,但看看闷头吃饭的薛宁,忍不住对段羽说:“宁宁脾气不太好,你多迁就迁就她。”   段羽受宠若惊,薛宁直接喷饭,呛得伸手要水,对面的薛书阳熟练地递了杯过来,还不忘责备道:“冒冒失失的。”   薛宁根本不看他,气恼地找杨雪芬理论,“妈妈我脾气最好了,不信你问段羽。”   段羽点头如掏蒜,“宁宁很乖。”   杨雪芬不相信地看薛宁好几眼,薛宁又拉援兵,冲薛诗杰说:“爸爸,你评评……”   薛诗杰明哲保身,微笑着不发表言论,嘻嘻哈哈争论时,蒋韵婷巧笑地说:“我看宁宁脾气不错,和段羽也很般配,你们马上就毕业了,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   薛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终于把目光投向薛书阳,故意说:“你们都还没办婚礼,我怎么能先结婚。”   薛书阳却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蒋韵婷拍手道:“怎么会呢?你还有大半年才毕业呢。”   言下之意时,他们会在大半年内举行婚礼?   薛宁讪笑一声,不再说话。   说到结婚的问题,段羽好像有些局促,不发一言,杨雪芬思考了下,认真地说:“宁宁,要不等你明年六月毕业,和你哥一起办婚礼?”   此话一出,蒋韵婷的脸色不太好看,薛宁不想多谈这个问题,撒娇道:“妈……你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我要在家陪你。”   饭后他们又上楼游戏,天色渐晚后薛宁送段羽去公交站,路上段羽问她有没有考虑过未来,她想了会儿才悲哀地发现她对自己的未来几乎没有计划。   告别前段羽状似无意地说:“要不毕业后我们结婚吧?”   薛宁一下恍惚,公交车携着刺耳的刹车停下,段羽笑眯眯地上了车,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   回家的路上,薛宁若有所思,和段羽结婚?   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虽然只交往了半年,但他们是青梅竹马,非常了解彼此,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段羽是真心喜欢她。   孔雅欣的婚姻理论第一条就是要找一个喜欢你的人。   想起孔雅欣那一长串的理论,薛宁又在大街上哈哈大笑,街角一辆熟悉的车停下,薛书阳探了头出来,简单却不容拒绝地说:“上车。”   被打断好心情的薛宁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车,明知故问道:“送她回家了?”   薛书阳淡淡地嗯了声。   狭窄的空间满是压抑,薛宁无聊地哼着歌,车子驶进小区时,薛书阳突然说:“如果你想在我前面结婚,我不会介意的。”   薛宁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薛书阳轻笑了声,“我看你和段羽感情不错,急着结婚我可以理解。”   薛宁怒火直冒,手边又找不到宣泄的东西,只能咬牙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认识才半年的女人就可以订婚!”   “韵婷人很好,很适合我,就像段羽适合你一样。”   薛宁止不住冷笑,这评价和段羽还真是如出一辙。她突然觉得薛书阳这个人真是坏到极点,上半年他们的关系僵硬到极点,他对她不闻不问,她冲动地用行动表白后跑去美国,他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从美国回来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好哥哥一样管起她来了。   和段羽结婚?   他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和谁结婚!   他明明知道!   薛书阳把车停在车库,薛宁呆呆坐着不愿意下车,薛书阳解了安全带,侧身一看,薛宁脸上全是眼泪。   他的喉咙瞬时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导致他声音有些哽,“宁宁……”   薛宁怨恨地盯着他,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从眼眶翻涌而出,那模样让他想起她在他面前流泪的每一次,让他心疼的每一次。   薛书阳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刚碰到她湿润的脸颊又迅速而僵硬地握拳收回来。   指尖的凉意让他清醒过来,他是薛书阳,而她是薛宁,他永远的妹妹。   这是不可逾越的定理。   薛宁看不出他此刻的挣扎,只看见他叹着气扭过了头,只知道从某一年开始,他就不再亲近她,或许那时他就意识到她喜欢上了他。他一定觉得她很麻烦,她没有道德,她恬不知耻,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又不是她真正的哥哥,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就算他不喜欢她,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他也不应该面无表情无所谓地说你和谁感情不错,结婚吧,我不介意。   他不能这样。   这段时间因为蒋韵婷和他的亲密而产生的压抑与嫉妒,好像已经到了极限,薛宁抽噎着说:“薛书阳,你明明知道我……”   薛书阳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严肃地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你哥哥,因此我会永远照顾你,下车吧。”   薛宁委屈至极,他连说真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看着他下车,薛宁急忙解了安全带追上去,对着他的背影,气愤地大声说:“你这个大坏蛋!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和段羽结婚!”   薛书阳脚步一顿,薛宁跑过去朝他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摸一把眼泪擦在他的衬衣上,像小时候和他吵架一样,坚决地说:“我绝对不会再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暖风去参加她最好的朋友的婚礼啦!   于是请大家都帮着她祝福新人永远幸福吧><   ☆、舍不得   单方面的冷战开始。   说是冷战,其实并不会耗费薛宁太多的精力,薛书阳有工作忙,她宅在学校里,只有周末回家吃饭时才会碰面,而那短短的几十分钟,他自然有蒋韵婷围绕。   孔雅欣常说,说人都有一副相:贱相。   薛宁前所未有地认同她,因为在她冷冰冰地对待薛书阳时,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却仍在盼望着他能先屈服,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国庆节后外出旅游的孔雅欣十月六号带着礼物来学校看她,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瘦了?”   薛宁跑去镜子面前捏了捏脸,无所谓地说:“我没觉得啊。”   孔雅欣恨恨地把一大堆吃的放上她的桌子,“我要把你喂得和我一样胖!你家段郎是怎么养你的啊?”   薛宁没回答她,随手抓了一包零食开袋吃,孔雅欣看她精神不好,大胆猜测后惊道:“难道你们分手了?!不该啊!你就是他的天,他怎么会分……那是你把他甩了?!那消瘦的人应该是他啊……”   薛宁被她自言自语式的推理逗笑,勾住她的肩膀心情大好地说:“咱们逛街去!”   逛街也不一定是放松的好方式,尤其是和某些人狭路相逢时。   一进某专柜,孔雅欣就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那不是你嫂子吗?”   薛宁抬眼,被几个导购簇拥在镜子前的可不就是蒋韵婷。   她拉着孔雅欣走人时不忘纠正孔雅欣,“只是准嫂子。”   冤家路窄,蒋韵婷还是看见了她,“宁宁,好巧,这几天放假怎么不回家?”   薛宁淡淡地说着谎言,“准备考试。”   蒋韵婷笑了笑,又说:“这位是你朋友?订婚时好像见过。”   孔雅欣不知薛宁对蒋韵婷的芥蒂,自我介绍后聊得火热,导致薛宁的不耐烦渐渐显示在脸上,蒋韵婷看她一眼又和气地说:“你看看这里有没有喜欢的衣服,姐姐送你。”   “不用了,我们有事得先走。”薛宁拽着孔雅欣闪人,蒋韵婷还在身后温柔地说:“有空回家吃晚饭。”   一转角,薛宁就低声说:“那又不是你家!”   孔雅欣看着她生气,不明所以地问:“你讨厌她?”   “讨厌!”薛宁想都没想就回答。   孔雅欣哦了声,大大咧咧地说:“你不早说,亏我刚才还在那儿陪笑脸,以后我也讨厌她好了。”   薛宁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讲义气啊。”   孔雅欣得意地扬起下巴,薛宁挽着她走了老远,才轻声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讨厌她?”   “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薛宁这次笑得更开怀,薛书阳说得没错,她确实只有孔雅欣这一个朋友,于是她干脆地说:“我讨厌她和我哥订婚。”   孔雅欣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了解地点头,“我早说你有恋兄情结,不过你哥迟早要结婚的,看开点。”   薛宁哭笑不得,她从来没和孔雅欣说过她隐藏多年的心事,因为不想孔雅欣为她担心,可这一天,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便直接说:“不是恋兄情结,就是恋兄。我喜欢薛书阳,我讨厌他和我以外的女人恋爱结婚。”   孔雅欣呆了好一会儿,才转了转眼珠,淡定地说:“这才知道我最好的朋友这么有个性!看来我得好好了解一下。”   半小时后,薛宁舒服地在孔雅欣家沙发上瘫倒,对在厨房里泡茶的孔雅欣说:“你爸妈比你还能玩,还没回来呢。”   孔雅欣端着杯子出来,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假期是绝对不会待在家里的。”   把喝的递给薛宁,孔雅欣一屁股坐上地板,瞬间变成杂志专访记者,却前所未有地温柔道:“说你的事吧。”   薛宁也滑到地板上,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先说明:“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有个性,我和薛书阳没有血缘关系,我是领养回来的,不过这个你得保密啊。”   孔雅欣明显松了口气,往后躺下又迅速坐起来,大声说:“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现在你不说我也能理解了,成天和薛书阳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他又那么照顾你,不喜欢才怪。”   这次坦白,对于薛宁来说,还是过于严肃,因此对孔雅欣这明显偏向她的言语,她只是轻轻笑了笑。   排除乱伦嫌疑,孔雅欣想想这前因后果,问道:“他订婚那天你是故意的?”   薛宁无辜地眨眨眼睛,“你说摔跤的事?”   作为多年好友,只消她一个眼神,孔雅欣便已明白,拍了一下她的大腿,“你也真是无聊,捣乱不成,自己反倒伤了。”   薛宁轻声玩笑道:“我当时还想我要是真受很严重的伤了,薛书阳这婚就订不成了!”   孔雅欣摇摇头,想起另一个问题,“那段羽怎么办?”   薛宁愧疚地低头,“他一直对我很好,这么多年,好像很少拒绝他,年初薛书阳和蒋韵婷相亲没多久,段羽就表白,我……”   孔雅欣了然地哦了声,低叹:“可怜的炮灰……不过宁宁,做人不能太自私,如果你真的只想在薛书阳这棵树上吊死,就早点和段羽说清楚。”   “放心好了,就算我不在这棵树上吊死,我也会早些和他说。”   “和薛书阳没希望?”   薛宁很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诚实地摇头。   她和薛书阳好像已经有二十天没说过话了,而他和蒋韵婷感情发展似乎很顺利,婚期应该快了,再加上他那么明显的暗示,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转机。   孔雅欣沉默了会儿,又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不要做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事。”   薛宁斜靠上她的肩膀,沉默好久后才轻声开口:“可是雅欣,想到他只能是我的哥哥,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从孔雅欣家出来,薛宁决定回家晚饭。   她抱着和薛书阳继续冷战的心情进门,却被告知整个长假他都在外出差,还未归来。她突然很泄气,她这样纠结,故意不回家就是希望他先示好,这些小心思……他都不知道。   饭间杨雪芬抱怨地问她在准备什么考试几天不回家,家里冷冷清清,多亏韵婷偶尔过来。为了少听到蒋韵婷这个名字,薛宁立马撒娇说今天晚上不回学校了。   晚上在自己房间踌躇许久,等父母都睡下,薛宁偷偷去了薛书阳的房间,他的房间是很单调的黑白灰,和她的粉色系截然不同,却意外地没有冰冷感,同样温馨。   也只有他不在时,薛宁才能大胆地扑上他的大床,嗅嗅枕头上属于他的淡淡的香味。她抱住枕头翻身,意外从下面摸出一个相框来,待她翻过来看清照片,心脏猝不及防地失去了重心,往深处坠落。   他竟然有这张照片!她从来没看过。   这张照片是不是他们唯一的合照呢?   薛宁也记不清楚了,但关于这张照片的记忆,还清晰如昨。   照片的背景是机场大厅,他们身后是行色匆匆的乘客,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脸上却无笑容,而她,微低着头,嘴角的弧度更像是在哭。   是八年前他大学毕业出国留学时的留影。   那时候,他们好像也因为一些原因在冷战吧?   妈妈说你们兄妹拍个合影时,两个人都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大概妈妈自动理解成了离别在即,舍不得对方,遂安抚说:“宁宁别伤心了,哥哥年末会回来的,对吧?”   最后一个问句抛向薛书阳,他撇了撇嘴没有回答,薛宁看着他的侧脸咕哝道:“谁伤心了!”   他定然是听到了,侧头看她一眼,脸色更差。   但在妈妈说靠近点靠近点的时候,他还是把手轻轻放上了她的肩膀。薛宁想,大概那时候她就有了不轨之心,不然为什么心跳那么厉害。   然而当时在妈妈说抬头笑笑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他们冷战的原因,感到分外委屈,再想到将会有很长时间看不见他,委屈褪去后,只剩满满的伤心。   他把这张照片留着是什么意思?   那一次的冷战……持续了多久呢?   薛宁认真地计算着,将相框抱在怀里翻身仰躺下来。想着想着,她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她似乎也翻着日历表在计算时间,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出错,急得她满头大汗,慌乱间有手轻轻抚开了她额前的发,温柔地擦去了汗水,然后额上有了湿软的触感。   她挣扎着想醒来,却在那最后一瞬算出了数字,迷迷糊糊地想了些事情,又满足地沉入梦乡。   嗯,那一次的冷战,严格上来说,是从她在薛书阳大四时五分蓄意五分巧合地破坏了他的爱情开始到爷爷去世他从国外赶回来为止,整整三年。   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岁月的六分之一。   而这一次的冷战,又得持续多久呢?   这人生匆匆,薛宁突然舍不得再和他冷战,等他回来她先示软好了。   第二天早上,薛宁起床揉着眼睛去洗漱,满脸泡沫时才突然惊觉,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   难道她昨天梦游回来的?!   匆匆洗好脸,穿着睡衣拖鞋蹑手蹑脚地跑到薛书阳房间门口,想进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弄乱他的摆设,还没开门就被杨雪芬叫住,“宁宁,你哥昨天半夜才到家,等会儿再去吵他,让他多睡会儿。”   薛宁神色不安,结巴问:“他昨天回来了?”   杨雪芬点点头,也颇为不解,“昨天下午电话里他还说今天下午才回来的,结果晚上我打电话说你回家了,我们有人陪,他倒又积极地赶夜班飞机跑回来……”   薛宁根本没认真听杨雪芬的低声疑惑,脑子里有一只找不到线头的猫,扑腾着乱跳乱叫,他昨天回来,是不是发现她睡在他床上?!是不是他把她抱回房间的?!   薛宁有一股立刻逃回学校的冲动,跑回房间换好衣服,她才又理智地想起昨天明明决定不再和他冷战的,而且……就算他发现她躲在他房间里又怎样,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他。   几个月前,她之所以跑出国,不就是因为告白失败吗?   这样一想,她释然了许多,吃过早饭悠悠闲闲地陪父母在小区里散完步回来,晚起的薛书阳在客厅里看今天的报纸。他们进门,薛书阳站起身来和父母问了好,又淡淡地对她说:“你还在呢。”   薛宁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杨雪芬和薛诗杰知道他们俩常斗嘴,早已事不关己地走开,薛书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以为我回来你又要跑。”   薛宁被戳中近日心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你是怪物吗?我为什么要跑……我去上网。”   薛书阳保持笑容目送她三步五步地跑上楼,再拿起报纸却看不进去了,想起的是昨天抱着相框蜷在他大床上满头大汗的薛宁,她兴许是做了噩梦,一直低低呻吟,直到他帮她擦掉汗水才安静下来。   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她心里也是痛苦的吧?   要怪只能怪过去的那些年,他霸道地占据着她所有的思想,自诩为她的人生导师教会她这个世界的种种规则,导致了她对他的过分依赖。   薛书阳眼眸微暗,事到如今,他怎能让这痛苦持久?   作者有话要说:忙了两天,脑袋还没顺过来。   再一次觉得,结婚太累了 = =   且,我的第一次伴娘经历,真是悲惨!   最近好像在流行什么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有啥典故?   ☆、喜欢   午饭时间,蒋韵婷闻风而来,薛宁下楼时入眼便见薛书阳和她并排坐着,她心疼地说出差这么多天好辛苦,薛书阳保持着微笑没说话。   薛宁咬牙把羡慕嫉妒恨吞下去,笑容满面地问了好。   自从蒋韵婷成了薛家饭厅常客,用餐时间不说话就不再是铁律,薛诗杰难得地关心起了薛宁的学业,大四这学期是实习时间,她一直没找单位,薛诗杰就让她去自家公司。   “书阳,你给她安排下,别说是你妹妹,做事还是得从基层做起。”   薛书阳点了头,薛宁撒着娇反对道:“爸爸,我不想去公司实习,你忘了好多人都认识我吗?去了能实习到什么啊。”   薛诗杰轻咳了声,想想也是,他太宠薛宁,好几次年会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去,公司的管理层基本都认识她。   薛书阳就建议道:“那直接去我办公室,跟着我实习吧。”   杨雪芬连连说好,薛宁急得跳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找。”   本来就理不清,如果还整天一起工作,不是逼她犯罪吗。   一直没说话的蒋韵婷此刻贤惠地开口,“要不去我们那边?宁宁不喜欢生意方面的事,以后当个公务员还是不错的。”   蒋韵婷的父亲是下届市长的有力候选人,去他下面的办公室实习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薛宁却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说自己不适合官场那虚伪的氛围。   蒋韵婷的脸色不太好,薛书阳最后不容反驳地下了结论:“一周内你还找不到实习单位就来公司。”   薛宁不满他的□,转而向父母求救,薛诗杰却只说:“你的事什么时候归我管了?”   杨雪芬偷笑,薛宁只能暗暗咬牙。   是,她的事,除去她和薛书阳冷战的时间,基本都归他管,所以每次大家庭聚会时,二叔才玩笑说薛诗杰夫妇这父母当得真轻松。   以前每一件事每一次选择,她都会屁颠屁颠地征求薛书阳的意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为她选择对的道路。可是现在的她,讨厌这样的关系,他们该是平等的,而且,他为她选择的路也不再是绝对正确。   下午薛宁要回学校,薛书阳靠在她房门边看她收拾东西,沉默了好久才说:“她毕竟是你的准大嫂,别在她面前耍小孩儿脾气。”   薛宁抬头瞪他,恨不得把手中的衣服扔到他脸上,最终还是忍住,双手绞紧衣料讥讽地问:“小孩儿脾气和小姐脾气,您觉得哪个更无聊?”   薛书阳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我送你。”   薛宁提着包和他擦身而过,低声道:“不要你管。”   薛书阳跟着她出了大门,她视而不见地东张西望,原本说好送她的黄叔却不知去向,她刚想回屋找人,就被薛书阳拽着胳膊拉到车库。   薛书阳企图把她按进车里,她巴着车门不放手,僵持一分钟后,薛书阳轻叹了口气,原本放在她肩上的右手往上,轻轻按住她的头,抚了抚她的头发,低柔地说:“宁宁乖,不要和哥哥闹别扭了。”   这熟悉的安抚语言让一股酸意瞬间冲入鼻腔,薛宁抠紧车门,深深呼吸,压抑住眼眶边的湿意,失落地说:“我很乖,可是你不喜欢我。”   薛书阳拍了拍她的后脑,声音和她相比显得很轻松,“天下还有不喜欢我们宁宁的人吗?哥哥最喜欢你。”   他的手掌很温暖,他的话似乎也很真诚,可又再次无情地强调着一个事实。   哥哥最喜欢妹妹。   可薛书阳最喜欢的,是薛宁吗?   薛宁冷冷一笑,吸了吸鼻子,拉下他的手摇摇晃晃,抬头笑说:“我不要去公司实习。”   久违的撒娇让薛书阳有一秒呆滞,然后无条件点头。   回学校的路上他们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不时说说话,薛宁很给面子地在他生硬的笑话后大笑。车开到校门她就让薛书阳停了下来,说她约了段羽在校门口汇合,薛书阳毫不怀疑地放她下车,嘱咐她没事多回家陪爸妈,薛宁也乖巧地答应了。   薛书阳的车刚驶出视线,薛宁就垮下肩膀长吐一口气,背着包走进学校。其实她和段羽根本没约好,她只是想一个人在嘈杂的校园里走走,顺顺思绪。   今天是国庆长假最后一天,返校的学生让校园很热闹,从大门到宿舍有一段距离,薛宁低着头走得很慢。   曾经奢望薛书阳对她是不是也有那么点男女之情,现在看来真的是奢望,她也厌倦了频繁的冷战,毕竟她还是想常看见他和他说话。   如此一来,薛宁皱紧眉头,是不是真的只能做好妹妹这个角色,祝福他和蒋韵婷?   正想得出神,耳边传来车的喇叭声,她以为是自己挡了道路,自发地往旁边让了让,可喇叭声还是在继续,她烦躁地扭头看,一辆车停在她身边,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座探出头,笑问:“同学,请问管理学院的办公楼怎么走?”   管理学院?不就是她们学院?   薛宁认真地说了下路线,那个大叔好像没太明白,抱歉地说:“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不好意思,你们学校太大了,我第一次来。”   薛宁觉得他很亲切可爱,极有耐心地走近几步,矮□子和他细细说,同时注意到车的后排好像还坐着个人,应该是司机大叔的老板?   薛宁又说完一遍,司机大叔还是有些茫然的表情,她心里OS大叔你这样怎么当司机啊,但帮忙帮到底,干脆从包里摸出便签和笔,侧身趴在车身上边画边说:“我给你画个路线图吧。”   司机大叔叠声道谢,薛宁摆摆手把便签撕下来给他,确定他大体明白后,玩笑道:“叔叔,我就是管理学院的学生,如果你是找我们老师的话,别忘了替我报个好人好事啊。”   司机憨厚地点头,“一定一定。”   薛宁哈哈笑,后座的车窗突然摇下来,传说中的老板现身,低沉着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诶?”突然的发问让薛宁意味不明,这个老板看起来不像老板,温文尔雅的模样更像读书人。   他笑得更开,嘴边的法令纹似乎也成了优雅的标志,“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么给你报好人好事?”   薛宁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开玩笑的。”   “没关系,说说看。”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薛宁坦率地说了名字,那人默念了下,就礼貌地说了再见。   因为这个插曲,薛宁自满地觉得自己真的是好人呐,思考和薛书阳关系时的凝重感一下子被稀释了,哼着歌回到寝室就接到了段羽的电话,于是爽快地答应和他一起晚饭。   自从和孔雅欣开诚布公后,薛宁就想找个机会和段羽好好聊聊,把他拉进来是她耐不住寂寞太过自私,该早早说清楚。   但每次和段羽碰面,两个人融洽的氛围以及段羽掩饰不住的幸福感让她不知从何开口,这晚亦然。   因为实习期,当晚宿舍只有两个人,薛宁和室友的关系虽不到闺蜜的程度,还是不错的,两人不紧不慢地聊了聊天,薛宁说到今天遇见的问路人,室友还预测她的好运就要来临了,薛宁边敷面膜边说要是真的就好了,她最近诸多不顺,确实需要好事来中和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人有好报,第二天上午,薛宁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说有一个很好的实习名额给她。因为办公室里还有学院的党委书记在,薛宁不好和熟悉的辅导员打闹,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赶紧一本正经又受宠若惊地表达万分感谢。   辅导员去隔壁拿实习单位的资料给她,办公室一下子只剩下她和书记,书记竟然细细打量起她来,看得她心惊肉跳,心想我根本没写过入党申请,你对我也不熟,没考察的必要吧。   好几次目光对上,薛宁只能露出乖乖牌的微笑,直到辅导员回来,书记才收了视线,但嘴角有些奇怪的笑仍是让薛宁莫名。   回了宿舍她就开始研究实习单位,一家负责各类个展企划的公司,是近一年才到这里的新兴企业,旗下的画廊最近因为主办某活动名声大噪。   薛宁对艺术方面完全不懂,虽然跟着父母去听过音乐会也看画展,但还是无心涉猎更多,因此她看着那些新闻和介绍只觉得虚幻。   这公司老板似乎是书记的旧友,才给了这一个名额,辅导员说这是难得的机会,让她好好珍惜,可她的专业是普通的市场营销,不禁问为什么要让她去,老师又解释说不会让她做具体的会展设计,就是去办公室帮帮忙,跟着长长见识。薛宁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当下反正没有实习单位,她又不想去家里的公司,就接下了。   报到的时间是下周一,薛宁想了想还是主动给薛书阳打了电话说找好实习单位的事。不出意外,薛书阳问了那公司的名字就挂了电话,薛宁知道他一定是去调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去了,心情很好地约孔雅欣下午茶,却被对方爆吼:“大小姐,你还是学生,我是上班族,今天已经上班了,灵魂出窍和你喝下午茶啊?!”   薛宁后知后觉地啊了声,她老是遗忘孔雅欣比她高一届的事实,虽然她们几乎同龄。   薛宁便躲在寝室里看搞笑综艺节目,心绪不宁地看了几个小时,完全没觉得好笑,直到薛书阳的私人手机打来电话。   她矜持地等手机响过半分钟后才慢慢接起,薛书阳言简意赅地说:“我刚开会出来,既然你自己想去那里就去吧,张秘书说那里离家近,实习期回家住。”   薛宁没有戳穿他什么开会、张秘书等谎言,对他命令式的“回家住”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挂掉电话后,她松了口气。   习惯真可怕,每次去到一个新环境,她还是忍不住向他报告,而他绝对会把那里的各方各面调查细致后才放心,她终究还是太过依赖他。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向你问好!   话说本尊现在应该在学校,不知道连上那RP的校园网没= =   ☆、小朋友   周六薛宁和孔雅欣喝下午茶,她不免又问薛书阳的事,薛宁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平静地说:“我准备放弃了,段羽我近期也会和他说明白的。”   孔雅欣沉思片刻,笑说:“也好,不能圆满的初恋总是最美好也最痛苦的,到后来也会释怀,你摆正心态回到妹妹的位置就行了。”   薛宁嗯了声,强行把那些不甘压下去。   晚饭本来是叫上段羽三个人一起,孔雅欣却嚷着不当电灯泡闪人,走之前冲薛宁眨了眨眼,薛宁凝重地点点头,她是该和段羽说清楚了。   然而这天,她依旧没能开口,段羽也在某政府部门实习,虽是实习生,因为父母的关系,应酬已不少,他们刚吃饭几分钟就有领导打电话来让他去某某饭局。   段羽眼神闪烁,薛宁大概猜到,摆手轻声说你还是去吧,段羽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电话里说就来。   段羽牵着她出店门时一直在说对不起,薛宁听得一阵难受,捂了他的嘴说:“没事,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直接回家,倒是你,少喝点酒。”   段羽小孩儿一样扑过来紧紧抱住她,开心地说:“宁宁你真好,以后一定是贤内助。”   薛宁想笑,可段羽的后一句话又让她收住了笑声的尾巴。   他说:“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薛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眼神黯淡地想,你以后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虽然给予这份幸福的人,不会是我。   薛宁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往家里走时顺便想想段羽的事,埋着头越想越焦虑,到自家附近抬眼一看,蒋韵婷和薛书阳并肩在正前方出现,她立刻条件反射地躲到了附近的灌木丛后。   天色已经暗了,明黄的路灯把她小小的投影缩在她腿边,她担心被发现,又往暗处挪了挪。刚停止动作,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到了,薛宁屏住呼吸,顿时觉得自己此刻好像跟踪丈夫行踪去抓奸,转瞬又领悟到她并没有此种立场。   奇怪的是,他们俩说话的氛围并没有平时她在家里看到的那么亲密,几乎是蒋韵婷扬着声调说几句,薛书阳嗯一声。薛宁对薛书阳很熟悉,知道他这样的语气几乎可以算冷淡了。可不该啊,他们不是感情很好的未婚夫妻吗。   薛宁疑惑的当口,突然听到蒋韵婷说:“书阳,你很累吗?说话都不看我。”   他们的脚步声停了,应该就在很近的地方,薛宁张大耳朵,薛书阳却一直不回话,蒋韵婷又略带委屈地说:“我总觉得你不怎么重视我。”   “没有的事,你是我的未婚妻。”薛书阳总算开口了。   蒋韵婷声音又亮了点,“对嘛,昨天妈妈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办婚礼,你还是很忙吗?”   “嗯,等过了这段再说吧。”   蒋韵婷哦了声后外面安静了,薛宁腿有点麻,而且再听下去,简直是虐心,她咬着牙微微抬头露出眼睛,看到的画面却如一道强光刺伤了她的眼,再化作一把利剑直直插进她的心肉。   薛书阳侧着身,基本是背对着她,她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而蒋韵婷踮着脚在吻他,眼睛闭着,薛宁视力太好,看见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两人都长得凑合,照理说是很美的画面,薛宁却心里犯堵,拖着麻痹的双腿,低头一点一点往后退,两三米后再抬头,他们俩早已分开,蒋韵婷害羞地低头不语,薛书阳头转向另一边,更看不清脸了。   薛宁苦笑一下,快速逃离了现场。   回到家和父母打了招呼,说着太累直接把自己锁进了房间。头脑空空地快速洗了澡,上床就塞上耳塞,听着音乐催眠,等着周公快快带走她。可几首歌后,她还是破功,烦躁地扯掉耳塞,把被子拉上头顶,直到呼吸困难才扒开被子大口呼吸。   明明下午才决定安分地守好妹妹的位置,可是……关于感情,说总是比做简单。   还是忍不住嫉妒和不甘心……   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薛书阳和别人接吻。十五岁的夏天,她刚念完初一,薛书阳则是大三的暑假,因为实习他八月初才回家,半年未见,薛宁是极其想念的,可那次薛书阳第一次带了女朋友回来。   那个女生叫叶静,是他的大学校友,和蒋韵婷是一种类型,温柔大方,端庄独立,父母都很喜欢她,好几次谈话中还说:“宁宁以后也会长成这样的好孩子的。”   这是好的期望,可薛宁怎么听怎么别扭,当时她虽然已经十五岁,可因为少时的病症,较之同龄人确实还算是小孩儿,也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在叶静来到薛家的第三天,薛宁在饭桌上表达了对她的不喜欢。她家饭桌上的位置基本是固定的,薛诗杰坐主席,杨雪芬坐右边第一个位置,薛书阳和她依次坐在左边,这也方便薛书阳照顾她。   叶静来了后,她的位置就被取代,只能在妈妈旁边坐。叶静大概也意识到她的小小不满,有意拉近关系便在饭桌上夹菜给她,无法解释也无处排遣这几天失落情绪的薛宁下意识地就挪开了碗,导致那菜直接落到桌上。   叶静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不知所措地看向薛书阳,父母则不解地看着冷脸的薛宁,正想说点什么,薛书阳瞟她一眼,握了握女朋友的手温柔地说:“没关系,宁宁一直不喜欢吃芹菜。”   叶静松了口气,薛宁咬了咬唇,幸好这巧合拯救了她。她其实是很乖很有礼貌的孩子,这样给人冷脸,实在有违常理。   可真正的情绪哪是一个15岁小女生能控制的。   晚饭后他们三人在父母的怂恿下一起去逛街,仲夏的夜,购物广场上人满为患,叶静拉着薛书阳看东看西,他怕薛宁走失伸出手牵她,她毫不犹豫地躲开,心想你牵着两个女生的画面也太怪了点。   薛书阳却是了然地笑:“宁宁长大了,知道害羞了?你跟紧我们,别乱窜。”   他们俩卿卿我我的,她不乱窜才怪,再加上人真的很多,十分钟后,薛宁就失去了那两人的踪影。   不一起也好,她逛她的,反正这广场她再熟悉不过,等会儿自己坐车回家就好。   谁知二十分钟后,广场管理的广播停了音乐,播起了寻人启事。   “薛宁小朋友,和家人走失的薛宁小朋友,你的哥哥在广场管理室等你,请你赶快过来。”   路人有人在认真听,有人充耳未闻,薛宁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薛宁小朋友?   是薛书阳疯了还是这保安疯了?   薛宁满脸黑线地赶到广场管理室时,站在门口的薛书阳上前来一把拉住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骂道:“不是让你跟紧的吗!”   薛宁斜他一眼,心想明明是你们走得太快。   保安循声跟出来,看见薛宁,不确定地问:“先生,这就是你的妹妹?”   “对,谢谢您了。”薛书阳转换态度道谢。   保安笑呵呵地摆手,“小事小事,你那么紧张地说走失了,我还以为是个小朋友呢,原来是个大朋友。”   薛书阳尴尬地干笑,薛宁也忍俊不禁,这下出丑的可不是她,“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三岁小孩儿。”   一直沉默地坐在里间的叶静此时才走过来,微笑着说:“我也这样说,可你哥哥担心死了,找到就好。”   薛宁乖乖地向保安叔叔道了谢,三个人一起回家,薛书阳上前去拦出租车时,薛宁和叶静并肩站在路旁,叶静突然说:“你哥哥很喜欢你呢。”   薛宁开心地点头,叶静被她的直率吓到,愣了愣又笑开,但薛宁总觉得在她的笑里,有些什么是不同的了。   第二天就是薛书阳二十三岁的生日,薛宁两个月前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是她在同学那里学的折纸花,她手笨,每天也只能放学回家时能折,从开始学习到最后完成二十三朵粉色玫瑰,可花了她半个多月的时间。   因为想成为第一个送他礼物的人,定了闹钟一大早就起床的薛宁拿着扎好的花束和写好的小卡片往薛书阳的房间跑,他的房间门虚掩着,难道他已经起床了?   薛宁咦了声,轻轻推开门,却看到她不宜看到的画面。   薛书阳还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叶静站在他面前,弯着腰低着头,两人像拍电视那样,温柔地亲吻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存稿箱~~   不知道此时的我连上网没 ORZ~~~   有虫子等我上来再说吧~~   ☆、习惯   这样猝不及防的画面让薛宁不由自主地轻“呀”了一声,立刻惊动了两位当事人。   叶静啊了声满脸通红地退到一旁,薛书阳神色微闪后又摆出哥哥的样子,走过来捏捏薛宁的鼻子,玩笑道:“怎么不敲门?懂不懂少儿不宜非礼勿视啊。”   那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又在薛宁心中激荡,她看了看笑得无所谓的薛书阳,又看看他身后羞涩的叶静,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很讨厌。   薛宁把手上的花往薛书阳脸上扔去,大声叫完“我讨厌你!”后跑走了。   跑出家门好远,薛宁才发现薛书阳并没有追来。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说过讨厌的话,但多多少少是开玩笑的,她怎么可能讨厌薛书阳,他几乎是她的所有信仰,而这一次讨厌的感受如此真实,让她自己都惊讶。   也许……哥哥还是认为她在玩笑吧?薛宁放慢脚步嘟起了嘴,而且,他现在有女朋友了,最喜欢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   理不清道不明的薛宁跑去找她最好的朋友段羽,简单地说明她不喜欢哥哥的女朋友后,还比她矮半指的青涩少年亮着眼睛问:“你哥哥女朋友漂亮吗?”   薛宁瞪他,鼓着嘴巴不乐意地承认:“好像是比我漂亮。”   “切,”段羽嗤之以鼻,“你这样形容我也猜不出有多漂亮,因为比你漂亮的人遍街都是。”   薛宁气愤地站起来要走,段羽笑呵呵地拉住她,小大人样地安慰她:“不用多想,不是你小气,嫉妒是人之常情,以后我有女朋友了,你也会讨厌她的。”   薛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这样儿还想交女朋友?”   “你别看不起人!”段羽也瞪眼,薛宁扑哧笑了。   也许段羽说得对,她只是因为有人分享了原本只属于她的关心才会嫉妒,等他有了女朋友,甚至有了要好的女性朋友,说不定她也会嫉妒吧?   这样一想,她轻松了不少,在段羽家吃了午饭后才哼着歌回家。   殊不知家里是另一场风暴。   薛宁早上满面怒容跑走,到了段羽家又忘记打电话报备,薛书阳以为她离家出走,一个上午毫无头绪地焦急寻找,一无所获后只能在午饭时向父母坦白,当然略去了真实原因。   杨雪芬责备薛书阳当时不拦着薛宁,边嘀咕着宁宁不是喜欢瞎跑的孩子边想着她会去的地方。   连同黄姨也一脸焦急地叽叽喳喳时,叶静安静地站在后方,面无表情。   作为女朋友,叶静只是想用一个早安吻做生日礼物,没想到被薛宁撞见,更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她内心觉得自己没有多大的错。   上午她陪着薛书阳出去找人,他的表情比昨晚上发现薛宁消失时更焦躁。昨天她尚能玩笑着说薛宁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今天不知是因事情与她有关,还是薛书阳的表情真的吓到了她,叶静没有说一句话。   她想,就算她说了,薛书阳也不会理会。   找遍他猜想的地方也没找到薛宁时,叶静清楚地看见他脸上不止是焦躁和担心,更多的是自责。   她和薛书阳交往也才几个月,知道他有妹妹时,还更多了丝好感,因为她觉得他既然有哥哥这样一个角色,一定是很会照顾人的。   可真正见识到了,又觉得,他这哥哥保护欲未免太过……   这几天一直和她亲热不起来的薛宁,也十五岁了,不至于看到哥哥和女朋友接吻就离家出走吧?   关键时刻还是薛诗杰最冷静,提醒杨雪芬打薛宁同学家电话。   杨雪芬这才一拍额头去拿电话薄,把最有可能的段羽家号码报给已经拿起电话的薛书阳。   段羽不以为意地说“宁宁已经回家了”的时候,薛书阳才彻底松了口气,正要挂电话时段羽又说:“那个……宁宁说你要女朋友不要她,所以才生气的。”   薛书阳哭笑不得,刚挂掉电话,黄姨就跑进来说宁宁回来了。   薛宁回来自然也是少不了挨训,杨雪芬责备她为点小事就离家出走还不给家里电话,薛宁挺着腰板说:“谁离家出走了!我就是平常地去找段羽玩而已。”   杨雪芬笑:“那是你哥哥自己大惊小怪?”   薛宁瞟薛书阳一眼,在他严肃的目光下把那个“当然”咽了下去。   薛书阳这个生日过得不怎么样,于是晚上薛宁早早地躲进了房间,不料该来的还是要来,哪怕她装出睡意浓的样子开了门缝对外面的薛书阳说已经睡了也无济于事。最后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在坐在床边双手抱臂直直看着她的薛书阳眼下低着头忐忑地摆弄睡衣的荷叶花边。   可她没想到薛书阳的第一句话竟是道歉。   她疑惑地抬头,薛书阳对她笑了笑,“不该让你看见那样的事。”   薛宁心虚地说:“我也是不小心看到的……”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澄清,“我真的没有想离家出走,就找段羽聊天而已。”   薛书阳怀疑地哦了声,她才又慢吞吞地说:“……你们是不应该忘记关门。”   薛书阳居然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问她:“你不喜欢叶静吗?”   薛宁害怕地瞅他,他问这个干什么,要是她说了实话,他会不会骂她?思来想去,她孩子气地闭紧嘴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拒绝回答。   薛书阳被她的孩子气挑起嘴角,转而又轻叹道:“宁宁,小气和随便讨厌人不是你的性格,我知道你对叶静有微妙的排斥,但是你也十五岁了,也该明白一些事了,虽然我们是最亲近的家人,但也不能随时随地在身边,我读大学这几年,你不是说你习惯了吗?”   薛宁意识到他要讲什么,缓慢地点头。   是习惯了,可是……   “等我们长大了,就会组建自己的家庭,我身边、你身边,都会有新的人出现,哥哥不是有了女朋友就不要你,你以后也不是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哥哥了吧?”薛书阳说得越来越小声,“我一直说你可以依赖我,但也说过要学会独立的吧?”   薛宁又点头,她很独立啊,可是……   可是他说过的那些话,让她相信就算各自独立了,他们也还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叶静是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她和你一样善良可爱,你不要讨厌她,好吗?”   薛宁没底气地反驳,“我没有讨厌她。”   薛书阳眯着眼睛笑,摸摸她的脑袋,“没有就好,我就说宁宁不是小气鬼。”   薛宁冲他吐吐舌头,打着哈欠说:“我困了。”   薛书阳站起身看着她爬进被窝,给她顺好凉被,关灯出门时还突然想到说:“那些花是你自己折的吗?”   薛宁在昏暗里点头,轻轻说出今天早该说出的话:“生日快乐!”   薛书阳于是笑出了声,道了晚安,将走廊上的一线灯光也抹去。   空调调得有些低,薛宁裹紧被子想着薛书阳刚才的话,各种不是滋味。   她习惯了每天看不到他,可也习惯了他每天的电话;她会变得独立,可那是因为知道就算失败依然有避风港;她当然不是小气鬼,可无因无由的嫉妒是堵不上的洪。   小时候她也想和正常人一样快速地算出两位数的乘法,也想和开朗的女同学一样对每个人说早安,可天生的迟钝让她束手无策,一如此刻,以早上看见的亲吻为画面、以薛书阳刚才说的那些话为字幕的短剧让她只生出了“他们很讨厌”的观后感。   她能有什么办法?   十五岁尚且懵懂的薛宁找不到出路,对薛书阳关于未来的直言不讳还不能很好接受,可二十三岁心意通透的薛宁太能理解那些话了。   因此看见他和蒋韵婷亲密,她不会孩子气地把东西扔到他身前再傲娇地跑掉,只会小心又小心地默默消失。   今时今日,她已失去了那样的有恃无恐。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上午更的,然后发现今天是个好日子,于是改成现在的时间 哈哈。   在能够2的时候,还是适当地2一下吧!   ☆、退路   周一上午,薛宁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实习公司,前台的美女尽职地带她进去,薛宁趁机打量了下工作环境,典型的隔间模式,人不是很多,杂而有序的办公桌和角落的绿色植物都让人放松不少。   她被直接带到秘书室,看起来三十不到的女秘书正在接电话,点点下巴示意她先坐。不同于外面低声交谈营造出来的工作氛围,不大的秘书室很安静,只有那位秘书吐辞清晰的说话声。   薛宁屏声静气地坐了会儿,那位总算结束电话,笑盈盈地走过来,和急忙站起身的薛宁简单地握了下手,和气地说:“你是薛宁吧?我叫何曼,叫我曼姐好了,我带你看看办公桌,介绍下同事。”   薛宁被她的高效率惊到,小声问:“不用再看看我的简历?说说实习注意事项什么的?”亏得她连夜做好带过来。   何曼捂嘴笑,“你不用紧张,我们这里很随便的,而且你是老板亲自招的实习生,哪里还用我考核。”   老板亲自招的?   薛宁摸不着头脑,跟着她出去,何曼指了指离她办公室最近的桌子,“你坐这儿吧,该有的都有,明天自己带个杯子,嗯,零食也可以。”   她又不是来这儿度假的,薛宁吐吐舌头,“曼姐……说实话我没学过会展方面的事,这样也没关系吗?”   “不用把我们的工作想得那么复杂吧?你先做着,如果老板回来要安排你其他工作再说。”   薛宁瞄瞄同样就在旁边的老板的透明办公室,确实没人在。   这实习从头到尾都让她莫名其妙啊。   走神间,何曼已半靠在隔间上,拍拍手掌等所有人看过来后拉着她向所有人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大四实习生薛宁,会在这里待半年,请大家多多关照。”   薛宁猝不及防被十几双眼睛看着,慌张了下又摆出万能微笑,好在大家都很亲切,一一介绍后还嚷着晚上为她聚会。薛宁虽然不至于像小时候自闭,对陌生人如此的盛情还是不知如何是好,另一方面,她也不想麻烦别人。   犹豫间何曼攀着她的肩膀说:“别把他们想得那么好,他们只是为自己聚会找个借口而已,你也一起去吧。”   一个看起来和薛宁同龄的男生不满何曼的吐槽,“曼姐总是拆我们的台,晚上一定要不醉无归。”   何曼满不在乎地说好啊,“先把你今天工作做好吧,老板下午可是要回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还呱噪着的众人作鸟兽散,神速地恢复了工作状态。   何曼也要回自己办公室,薛宁看着她穿着套装婀娜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的T恤仔裤,犹不放心地问:“曼姐,咱们公司对上班的着装有要求吗?”   何曼回头打量了下她,笑得神秘,“你如果穿得美丽一点,我也不反对哦。”   薛宁目送她进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电脑。   早几年她经常去自家的公司,十次有九次是在会客室等薛书阳,可自家公司那死气沉沉的氛围她实在喜欢不起来。所有男女好像都是套子里的人,有着相似的疲惫面孔。她还偷看过薛书阳开会,也是扑克脸……可这里似乎不同。   才半个小时,她就觉得有些喜欢这地方了。   斗志满满的薛宁在第一天却没做成几件大事情,还是门外汉的她仅仅帮着处理了些邮件,也不敢去做更复杂的,以免出错给大家添麻烦。归功于薛书阳爱喝咖啡,煮咖啡是她强项,于是一整天全办公室的咖啡都被她包了,倒也服务地相当开心。   传说中的老板是在下午快下班时回来的,当时正巧闲下来的薛宁在电脑上玩纸牌游戏,身后突然一阵压迫感,她一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笑意盎然地看着她的屏幕。   眼前的人真眼熟……   “啊!”薛宁突然尖叫出声,指着他大声说:“问路的大叔!”   她的声音实在太高,引得所有人都看过来,她隔壁的姐姐用嘴型暗示她这是老板啊老板,不是什么大叔。   薛宁说完也觉得尴尬,又突然想起自己正在消极怠工,又回身慌乱地关掉了游戏界面,然后对着老板大人干笑,心想不会实习第一天就被炒鱿鱼吧?   老板大人却没有生气,笑着让她跟着他进办公室。   笑面虎?   薛宁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假装没看见后面诸多同胞的同情眼神。   没了车子的阻挡,薛宁总算把那天得到的一个模糊的印象填充完整。老板大人看上去40出头,和薛书阳差不多高,那天就觉得他的气质不像商人,做画廊老板也算儒商了吧?   哦……差点忘记了,老师给的资料里有老板的基本信息,他的名字是顾星,像一个诗人的名字。   顾星边把手里的档案袋往柜子里放边问她,“第一天还习惯吗?”   薛宁规规矩矩地嗯了声,怕这句话只是他的一个过渡,待会儿就要问罪她打游戏的事。   顾星把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再次觉得她很可爱,跳跃性地说:“怎么样?我给你报的这个好人好事不错吧?”   薛宁后知后觉地啊了声,难怪曼姐说她是老板亲自招来的,薛宁张大眼睛问:“就因为给您指了路就同意我这个菜鸟来实习?”   顾星在办公桌后坐下,闲适地说:“你是觉得我太不看重自己公司还是你不够格?”   薛宁笑呵呵地说当然是我不够格。   其实心里是两方面都想了。   顾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她脸上的每一个轮廓过了遍,温声说:“好了,准备下班吧,工作的事明天再谈。”   薛宁不由自主地问:“您不下班?”   顾星挑了挑眉,“看来何秘书没给你科普完整啊,我们公司老板一直比员工晚半个小时下班的。另外,别您啊您的,把我叫成爷爷了。”   当天美其名曰为薛宁接风的聚会上,其他人酒过三巡而薛宁果汁过三巡后,她咂咂舌头问:“顾总真的每天都晚半个小时下班?”   何曼带着酒后的娇软声调回答道:“哎呀,今天忘记告诉你了。他是标准的工作狂。”   上午那叫傅旻睿的同龄男生还说:“我七月刚进公司时也不清楚这个,有次办公室就剩我一个人,过了下班时间顾总还没走,我也不敢走,结果他下班时看见我还大吃一惊。”   薛宁若有所思地点头,这顾星到底是和气还有严格,她已经搞不清楚了。   公司年轻人偏多,聚会上倒也聊得愉快,散场时明显喝多了的何曼嘱咐傅旻睿送薛宁回家,她也没有拒绝。   上了车薛宁才意识时间已晚,心里默念着回去千万不要被薛书阳念经,可他也打电话来催啊!   向司机师傅报出地址时傅旻睿明显吃了一惊,转即又玩笑道:“看来我们公司来了个潜力股。”   薛宁呵呵笑了声,她向来不愿多说家里的事,何况傅旻睿再友好亲切也还只是个不熟的新同事。刚还沉浸于热闹的薛宁又再次悲哀地意识到,她还是认生的。   薛宁照例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目送傅旻睿走后就抱着包往家狂奔。气喘吁吁地进了门,客厅里只留了几盏台灯,看来父母都已经睡下了,她低着头蹑手蹑脚地上楼,走完最后一个台阶一抬头就看见门神一样的薛书阳,她惊吓的尖叫被薛书阳悉数捂在掌心。   他的手几乎把她的整张脸盖住,只留下睁得杏圆的眼睛展露出慌乱,薛宁闷闷支吾了几声,薛书阳才松开手插回深色睡袍的口袋,慢悠悠地问:“你手机坏了?”   薛宁不解地诶了声,车上她还和孔雅欣通过电话,“没坏啊。”   薛书阳扯了下嘴角,伸出手点了点他腕上的手表,“那你不知道现在几点?”   原来还是责备她晚归。   其实也才11点嘛,他忙的时候还经常半夜回来呢。   薛宁把白眼藏在心里,扬着下巴说:“和同事聚会。”   薛书阳往前凑了凑闻了下她头发上的味道,皱着眉头说:“和陌生人一起不准喝酒。”   薛宁嫌他烦,“我没喝酒。再说,既然咱们都说开了,以后我的一些事你能不能不管?”   薛书阳愣了愣,在薛宁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的时候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宁宁,你还太小,经历的人和事有限。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对我的感情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只是习惯了。”   借口!   薛宁心里脑内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冷着脸绕开他回了房间。   都是他的借口!   她的感情不是以想象为基础的,她真实地感受着每一次从量到质的变化,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她对薛书阳的感情。   如果这都不算爱。   不算男女的爱。   她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定义。   又一次的辗转反侧,薛宁窝在被子里玩了会儿手机上的无聊游戏,关机前给段羽发了明天一起吃晚饭的短信。   较之薛书阳,段羽才是真正陪伴了她的每一段岁月,她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小房间,当他尝试着去到隔壁那个同样重要的房间时,彼时孤单的她自私地开了一扇窗放他过来,而现今她想他们退回原来的位置,只怕他会撞得头破血流,她亦心力交瘁。   但是……总好过他困在那里窒息而亡,而她将谎言守成绝瘤。   就让她断掉退路,再一次执迷不悟。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一直在外面,没有上来更新。   这几天气温升啦,每天都想出去晒太阳= =   嗯……想求留言啊T T   ☆、罪   第二天薛宁在几个闹钟孜孜不倦的召唤下,久违地在八点前起了床,但仍是慌慌张张地整理完毕,冲到楼下饭厅,对父母和薛书阳打了个招呼,拿着黄姨准备好的牛奶三明治飞快出门。   她绝望地在小区门口等了十分钟的出租车,看见薛书阳开车出来犹如看见救世主,拦下车跳上去就拍着他的肩膀说:“先送我去上班!我要迟到了!”   薛书阳颇为无语,这人的脾气真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昨天还一副‘我再和你说话就是猪’的表情呢,“你早让黄叔送你不就得了?”   “他今天要送爸爸出门吧?”   薛诗杰每月这天确实是要去和朋友们打高尔夫,薛书阳看了看时间,看来今天只能他自己迟到了。   薛宁到达地点下车时,薛书阳突然对她说:“什么时候去把驾照考了吧。”   于是她把车门摔得很响,“放心,以后不会让你送了。”   险险地在上班时间前坐定后,薛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薛书阳都没问她地址,怎么知道她实习的公司在这里的?   啊……他不是调查过了吗?看来薛书阳还可以去当出租车司机呢。   因为昨天她怠工被抓包,今天顾星进来时,薛宁直到他走到她桌子旁才故作匆忙地起身问好,顾星看了看她摆满文件的桌面,笑着点了点头进了办公室。   看来昨天的事算过去了……   薛宁大松一口气,半躺在椅子上思考着待会儿继续去茶水间煮咖啡算了。正神游着,旁边的姐姐突然敲了敲隔断,她站起身来问有什么事,姐姐装作问她拿文件低声说:“老板办公室是透明的,你刚那是什么姿势啊。”   薛宁背后突然冒冷汗,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随便拿了个文件递给她后,薛宁慢慢坐下,余光扫了扫顾星办公室,这位置安排太不人性化了,靠办公室这边正好没隔板,只消他一抬头,就能监视,呃,看见她。不过……这玻璃可擦得真干净啊,她都能数清楚里面小茶几上有几本杂志……而顾星正埋着头翻书,刚才,应该没看见她吧。   忐忑了一小时后,顾星出来和何曼确定接下来去画廊见一位客户的行程,明明都已经走远了,他又特意走回来对薛宁说:“你还没去画廊看过吧?我顺便带你过去转转。”   薛宁当然不敢说不,迅速收拾了包跟上。   忐忑依旧。   司机还是那天学校遇见的那个,薛宁笑着打招呼时,大叔还一拍大腿说:“小姑娘,咱们真有缘!”   薛宁呵呵干笑,心想这缘分是你老板创造的。   薛宁不敢和顾星一起坐后座,规规矩矩地呆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好在画廊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后,薛宁僵着脖子下了车。   画廊在这区域的一个小广场旁边,名字是“盼”。薛宁看资料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给人一种希望和未知的感觉。   独立的两层小建筑在周边的高楼衬托下很别致,一楼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平时出售的一些画作,大多是国内画手的作品,薛宁大致瞄了眼,传统和个性的画都有不少,却也不互相排斥。顾星领着她上了二楼,占据了大部分位置的当然是展厅,最近没有活动,稀稀落落放着几幅人物画。周边设有几个小办公室,他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了会客室,让她自己随意看。   那几幅人物画是传统的水彩画,非常精致,画中人物几乎都是女孩子,长发短发儿童少女少妇,各种年龄各种姿态,薛宁没有什么艺术细胞,远看一会儿后又凑近看,在角落处发现作者的签名:MJ。   这人是很出名的画家么?她做功课时没听说过啊……那肯定就是顾星的朋友了,不然也不会一个展厅都摆着这些。   资料上说顾星出身贫寒,高考刚恢复那几年考上了大学却没能去念,度过了几年普通打工生活后,二十四五岁左右再次考入名校经济专业,算大器晚成的类型。而大学毕业后,他下海经商最开始做的并不是现在这行,兴许因为兴趣他对艺术一直有所钻研,又有许多所谓艺术家朋友,严格来说不能算外行,或许这也是“盼”能步步高升的原因之一?   顾星不知道是见什么客户,许久没有动静,眼看午饭时间快到,薛宁又不敢自己溜走,饿着肚子喝了好几杯茶后,顾星终于陪着一个气质优容的女人下楼来,她规规矩矩地迎上去,原本在说话的女人看见她便用眼神表示了疑惑,顾星简单地介绍说:“公司的实习生。”   那女人了然地点点头,看了薛宁几眼邀请道:“顾总,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吧,小妹妹也一起?”   薛宁很想拒绝,顾星已经把手中的文件袋递给她,对那女人笑得非常官方,“该我请客才是,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已经定好了位置。”   薛宁多想说我高攀不上,放我去吃麦当当吧!可顾星根本没看她,已经和美女走出了店门。薛宁想到自己这两天的悲惨表现,又掂了掂手中的文件袋,只能垂头丧气地跟上去。   去餐厅的路上,薛宁才知道这位利落又不失妩媚的美女是城内某艺术类杂志的主编田夜,几年前和顾星在一个画展上认识,此次是杂志社在和画廊谈一些合作事宜。   吃饭期间基本也没她什么事,两人还在谈工作,顾星倒是颇为绅士地给她布菜,惹得田夜淡笑着说:“顾总真是平易近人,对实习生都这么好。”   顾星以微笑应万变,并不接她的这个话题。   算起来,薛宁和顾星也才有几面之缘,但她越来越觉得他并不是如看上去那般平和的人。儒商那也是商啊,不过他这样的人,是很招女人喜欢的。   田夜全餐的表现就是证据之一。   当天下午下班后,顾星照常留守,薛宁和何曼一起下楼,何曼问起中午的事,薛宁便说那田夜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曼不以为然地摇食指,“她算什么啊,顾总有夫人的。”   “他结婚了啊?!”薛宁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四十出头,结婚了不是很正常吗?听说是他的大学同学,不过从我在这工作后,还没见过他夫人呢,说是身体不好,常年在家里休息。”说到这里,何曼话锋一转,悄悄说:“不过也有传闻说他们在闹离婚,所以老板才不让夫人露面。”   薛宁吐了吐舌头,真是各家有各家的八卦。   和何曼在大楼前分道,薛宁就愁上了,晚上她约了段羽,是要谈分手的事,可她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约定的地方是他们常去的小饭馆,她到的时候段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一看见她他就猛挥手。   和他小时候一样可爱。   段羽比她小两岁,小学入学第一天就成了她的同桌,那时她对人群依旧是畏惧的,第一天段羽热情地自我介绍,她理都没理,不过他天性活泼,每天缠着她说话,把零食糖果分给她,于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大概就是一周后的“谢谢”吧?   段羽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是一直陪伴她成长的伙伴,这些年他们共同创造了许多回忆,但迟钝如她,根本没发现段羽对她的感情是何时转变成了爱情。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疯癫又默契地做一辈子朋友。   年初他的告白来得太突然,至少对被薛书阳认真相亲打击了的薛宁来说,太突然。那天她迷迷糊糊地点了头,一错竟已经是大半年。   事到如今,伤害在所难免,但她还是矫情地想将伤害降到最低,因此一直在考虑怎么开头。   浑然不知的段羽点好餐后就开始问她实习的情况,她分神一一回答,又听他说他实习的事,听他说在饭局上见到了谁谁谁,薛宁都不认识,但从他那骄傲的语气,应该是了不起的人吧。   餐点上完后,他忙着分配,于是有了短暂的沉默,薛宁趁此机会抢过话头,“段羽……”   “嗯?”   “那个……我想和你说件事。”   “好啊。”段羽头也没抬,薛宁正准备开口,他又突然说:“对了,今天去市委办事还碰见你大嫂了。”   被打断思绪的薛宁反映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冷淡地哦了声。   段羽好笑地瞟她一眼,“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直率可爱,不喜欢你哥哥的女朋友。”   薛宁呵呵干笑,原来这在他看来,是直率和可爱。心中的愧疚又增一分,她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成为她这辈子最深的罪孽。   段羽双手交叉放在桌面,摆出认真听讲的架势,绕回刚才的话题:“你要和我说什么?”   薛宁在桌下用手死死掐住大腿,狠狠闭了下眼,尽量对视着他,微抖着声音说:“段羽……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   段羽的脸色瞬间僵住,眼神飘去窗外晃了圈,又轻笑:“别开玩笑。”   薛宁坚定地盯着他,“不是玩笑,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好。当然……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很讨厌,不想再和我做朋友,我也能接受。对不起。”   段羽抬手搓了搓脸颊,沉默地靠向椅背,似乎在思考怎么说话,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为什么?因为我最近没时间陪你吗?还是你不喜欢我去政府工作?或者……”   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性,他说不出口。   当定了坏人的薛宁却能残忍地说出来,“不不不,你一点错也没有。只是我……有喜欢的人,在你告白之前就一直喜欢的人。”   她当然也考虑过很多柔和的借口,比如我们哪里哪里不合适,但绕来绕去,只有这真实的原因能让段羽及时放手。长痛不如短痛,她正担着那长痛,知道那是怎样的煎熬。   段羽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又猛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抽烟,揉着太阳穴继续问:“你现在和他在一起?我认识的人吗?”   薛宁半真半假地摇头,段羽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薛宁却继续说:“但我不能继续欺骗你,甚至利用你,也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谁说是耽误了?”段羽不由自主地扬高了声调,“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   “喜欢。”薛宁认真地点头,“可是作为朋友的喜欢。以后……你一定会遇见一心一意只喜欢你的女孩子。”   段羽苦笑,“这个‘一定’是你能替我决定的?”   让他惊讶的是,薛宁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一脸肯定地说:“一定会的。”   段羽拿起筷子翻了下眼前的菜,低声说:“你还真是坦率得让人无语,先吃饭吧。”   薛宁不知道他这算是接受了还是仅仅转移话题,忐忑地吃完饭,他送她回家,离开前拥抱她时,她并没有躲开,尽管他勒得她呼吸困难。   “宁宁……你今天说的话,我会记在心上,但是你要知道,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而且既然他不能让你幸福,我更加不会放手。”   薛宁无可奈何地叹气,“不要这样,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   “你没有伤害任何人。”段羽微微松开她,勉强地笑,“说不定我明天就遇见了……传说中一心一意喜欢我的人。”   薛宁被他笑中的悲怆击中,不忍再说更多,但在他低头欲吻她时,她还是尴尬地低下了头,于是吻轻轻地落在了发顶。   段羽僵着身子放开她,说了再见。   薛宁进门后得知薛书阳还没回来,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打电话给孔雅欣说了晚上的事,大概是话语间掩饰不了苦恼,在段羽这件事上一直对她颇有微辞的孔雅欣反倒安慰她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剩下了就顺其自然吧。不管段羽后面做什么,你不要因为心软而又给他什么希望。温柔有时候是最残忍的武器。”   薛宁闷闷地嗯了声。   她怎么会不明白。   薛书阳的温柔不就是这一切的开端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好像超了= =   每次写这种说分手场景都很烂。   果然还是圆满甜蜜什么的好。   限定这章,大家可以讨厌下我家宁宁T T   其实她还是好孩子的啊啊啊啊   于是我啰嗦的铺垫应该都差不多了   希望接下来能有一些实质性的发展><   ☆、回来   自从和段羽摊牌后,他一反常态地黏人起来。   其实段羽本身就是黏人的性格,但因为薛宁不喜欢,即使两人交往时,每天混在一起的情况也是不多的,对比之下,薛宁对现下频繁来接她下班的段羽颇为头疼。   虽然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早就认识的,可段羽认为那是她的推辞,他的情敌肯定是最近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人。傅旻睿一度还成为段羽的假想敌,好几次在大厦前遇见,段羽都对他横眉冷对,搞得他莫名其妙,直到薛宁说明不是他,段羽才友好地打招呼。   这样的孩子气,让薛宁哭笑不得。   薛宁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段羽开始说会经常来接她下班时,她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可她低估了段羽的毅力,不管她如何拒绝或者再次阐明立场,他都按频率出现,如果她不愿意同行,他便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进了家门才离开。   这样的僵持算是薛宁近期充实生活中最烦恼的事。   她不止一次抱歉地说:“咱们别这样了行吗?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段羽却好像乐在其中,“我很开心啊,又能经常陪着你。你不用管我。”   他简直幻化成了一堆棉花,她打在哪儿都没用。   在薛宁印象中,段羽虽黏人,却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反常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带来的伤害太大,于是这样的僵持便只能持续着。   他们在家门口也遇见过好几次薛书阳,他热情满满地请段羽进屋坐,都被段羽婉拒了。   薛书阳对段羽一直是亲切的,也不止一次对薛宁表示段羽是很好的对象,两个人要好好过。段羽对薛书阳也有着莫名的崇敬,看着他们俩说话,薛宁想象如果有一天,段羽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薛书阳,会是怎样的表情?   *   另一方面顾星似乎有意培养她,接连几天带她去画廊见客户,她开始以为她又是去参观的,谁知从第三次开始顾星就让她在会客室旁听做笔记,还嘱咐何曼把外出的行程交给她来安排。   何曼给她交接时还玩笑道:“你这半年实习期恐怕会受益匪浅哦。”   薛宁哭笑不得,心想她不过是给顾星指了一次路,虽然她一向厚脸皮地知道自己足够善良,可从未想过会因为这件小事得到特别的恩惠和照顾。   庆幸的是,公司的工作氛围非常正直,不会因为顾星对她的特别就流言四起。   一起工作后,薛宁对顾星的印象也慢慢好起来。顾星的某些方面和薛书阳很像,工作时严谨认真,却仍不失通情达理。每次他看见喜欢的画所流露出来的眼神,都让薛宁觉得他是真正热爱着这个工作的。   气温跌至个位数后,公司的事情也多了起来,经过近两个月的实习,工作越来越熟练的同时,薛宁简直成了顾星的御用随从,每次外出谈事情,他几乎都带着她,搞得何曼玩笑抱怨说她快要失业了。   十二月初,画廊又办了一次小画展,薛宁第一次跟全程,渐渐觉得自己也文艺起来,对那些或抽象或具体的画有了一定的灵敏度,倒霉的是每次不知深浅地评论时,总是被顾星逮个正着。   顾星很体贴地没有批评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评语,反而说只要她看得开心就好,什么每个人心中的艺术都是不一样的,不能说谁的理解就是绝对正确。此时薛宁早就不是最初那个在顾星前忐忑紧张的新人,两个月下来,薛宁对顾星早已是崇拜的心情,于是听了这般安慰她的话,薛宁总会再次觉得她老板真是好人呐。   好人烦心事却不少,顾星虽然不是单身,却仍旧是钻石王老五级别,挑战极限的追求者前仆后继,就她知道的借由各种理由示爱的女同胞们就有四五位。   各位姐姐们各有奇招,什么装醉装摔倒,又或者直言快语表示好感,怎么狗血怎么来,而薛宁好死不死地每次都是见证人,跟在看言情剧似的,甚至还有人来贿赂她,打听如何才能拿下顾星。   薛宁心想,人家都有老婆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拿下?   当然不用她做什么,这些人无疑不以失败告终,顾星保持绅士却疏离的态度或者轻轻一句“抱歉我有太太了”就能灭掉她们的奢想。   田夜在这些人中算是特别的,从不做夸张的事情,也不会演夸张的闹剧或是直接表白,她只以朋友的身份存在着,每次邀约也都是有工作的时候,不会显得太突兀。薛宁却觉得她是知晓什么内幕八卦,懂得迂回和等待。   顾星看上去也不讨厌她的样子,公司里有人开始八卦说不定那位神秘的老板娘真的要被换掉了。薛宁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在同事如此八卦时总会挺身而出帮顾星说话,斩钉截铁地说顾总绝对不是那种人,绝对不会离婚。   这话传了几圈还是传到了顾星那儿,那天在车上他竟然认真地向她说谢谢,在薛宁受宠若惊时又玩笑道:“为了不让你失望,哪怕我有这个想法也会扼杀掉的。”   薛宁被逗得哈哈大笑,“我有那么重要吗?”   顾星竟然笑着点头,薛宁不知为何眼皮一跳,打着哈哈转换了话题。   围观顾星的烂桃花时,薛宁也会想起薛书阳,想象如果她用这些女人的小计策去试探他,结果无非两种:他说你只是我妹妹或者说我有未婚妻了。如果做得太过火,说不定薛书阳直接拿出家长的派头,狠狠训她一顿吧。   而在最忙的那几天,薛宁总是在疲累地回到家,看见薛书阳的身影时默默自言自语:“真好,今天没有想你。”   但在短暂的开心后,她总会悲哀地想,情不自禁说出这样的话,不就证明其实每时每刻都把他挂在心上吗?   画展结束后,投建新展馆的事提上了日程,“盼”二楼的展厅对于大型活动来说还是太小,顾星早就看好了另一块地,准备建一个大点的展馆,应付越来越多的活动。   大概是为了和“盼”来个呼应,顾星已经决定将新地方取名为“归”。为此公司向许多设计师邀了方案,最终确定的是即将从美国回来的本市出身的设计师何逸。   本来负责接机的何曼当天被其他事情缠住,临时拜托薛宁去机场接人,把写有公司名字的小方板给她时,何曼无所谓地说:“要是那个人没找到你就算了,你赶紧回来,顾总说不定随时找你呢。”   薛宁汗颜,“不好吧?毕竟是客人。”   何曼笑得神秘,“他一个来给咱们打工的算什么客人?半个小时你没见到人,就赶紧回来啊。”   薛宁满腹疑问地往机场赶,险些迟到,在出口处寻着位置站好时,那航班还有五分钟着陆。   于是她又走神想到上次来机场还是她匆忙赶回国那会儿了。   薛书阳订婚的消息是杨雪芬在每周的视频通话时说的,说他们就简单地办个仪式,她不用回来。   她那时也是一脸无所谓地说:“我才没那精神跑回来呢。”   杨雪芬隔着屏幕羞羞脸,又说:“不过你哥哥也是这个意思。”   当天她就失眠了,在小房间里关了几天,自我催眠说她不会回来不要回来不想回来也不敢回来,心里却在反复计算路线和所需时间,在极限前义无反顾地赶了回来。   那时候,大概是带着某些期望的。   想着是不是她回来,他就会发现她离开的这几个月,他像她想念他一样思念着她;是不是她回来,他就不会订婚……   真是幼稚至极的幻想啊。   再次沉浸在失落中时,一直放在栏杆前的纸板被人敲了两下,薛宁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眉眼弯弯的男人,笑着问她:“你是来接我的吗?”   薛宁啊了声,把眼前的脸和看过的照片对上号,立马打开工作开关,热情地问好:“何先生您好,顾总让我来接您,我是……”   何逸看清她的脸后,露出微讶的申请,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狡黠地说:“让我猜猜……你姓薛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三月了!春天又近一步!   不过这两天降温了= =幸好冬装还没有收起来。   于是继续求留言T T   ☆、谜底   薛宁惊奇地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上下看看,她没别工作牌,原本接机的也不是她,公司应该没有知会过吧。   何逸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开,“我能未卜先知,厉害吧?”   薛宁扯动着嘴角僵硬地笑,何逸继续说:“我不但知道你姓薛,还知道你叫薛宁呢。”   薛宁有种穿越的错觉,不确定地问:“您是何逸先生吗?”   何逸作势要从包里拿东西,“要检查护照吗?”   薛宁赶紧摆手,现在别管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先把人带去公司是正事。   何逸是典型的自来熟,上车五分钟就俨然和薛宁是老熟人了,因为在国外待了许多年,每年回国又待不了多久,非要薛宁在去公司前拐去某地吃他心心念念的米粉。   薛宁看看这天光,下午两点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位先生是吃的什么餐?   于是在被胁迫着陪何逸吃米粉时,薛宁接到顾星的电话犹如“欢迎重返地球”的提示音,顾星好奇她接电话的迅捷度及声音中的兴奋度,玩笑道:“接到帅哥了?”   薛宁看了眼对面吃得正欢满额汗水,却也货真价实的帅哥,低声说:“恐怕帅哥前还得加些形容词。”   顾星在电话那头笑,对面的何逸抬头看她一眼,闲闲地问:“男朋友?”   薛宁吓得赶紧捂住电话,满脸紧张地说:“别瞎说,你想我失业啊!是我们老板!”   旁边的司机大叔一口汤呛住,大声叫辣到处找水。   把纸巾贴在额头的何逸还是悠哉哉的模样,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你再失业也有人养。”   薛宁来不及追究这话的意思,耳边又传来顾星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没事,路上有些堵车,我们马上就到了!”薛宁匆忙挂掉电话,何逸已经付了钱和司机大叔出去了。   在到达公司前,薛宁都没有再理会何逸过分的热情,低头玩手机,他便改了目标和司机侃大山。   薛宁也不是因生气冷淡他,而是在网络上检索何逸这人。她实在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又为何很了解她的样子。结果搜索结果中相关的几乎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最后她盯着基本信息那栏,发现他居然还算得上她的中学校友,可是他几乎和薛书阳同龄,怎么算他们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校园内啊。   继续看啊继续看……最终发现他在美国待的那个学校很奇怪,可容不得她多想,他们已经到了公司。她收起手机带他上楼,电梯里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的侧脸想着有没有可能在哪儿瞥见过他年轻时的照片,何逸坦然地被盯着,突然转过身来对她眨眨眼:“你再盯下去,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薛宁一脸受惊吓的表情,微红了脸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想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超能力。”   何逸神秘地笑,“那就继续猜吧。”   薛宁闷闷不乐地出了电梯,心想也许这些设计师总是有点神经质,还格外自恋,她不应该大惊小怪。   可一眨眼,何逸就热情地奔向等在那里的何曼,紧紧拥抱住何曼的小身板,肉麻地说:“Darling, I miss u so much.”然后竟然在何曼的每边脸颊啪啪地亲了两下。   薛宁瞠目结舌,后知后觉地跑过去拉他,心想你这自来熟简直是职场性骚扰!公司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啊!从见面起他就一直在制造谜团和麻烦。   谁知更让薛宁震惊,或者说解开了部分谜题的还在后面。   只见何逸在她紧张的拉扯下松开何曼,挑着眉毛不解道:“我抱我妹妹你也管?真爱上我了?”   薛宁还在消化前一句,又被他后一句哽死,一下子竟然找不到回应的话。   何曼哈哈大笑,指着呆滞的薛宁说:“宁宁你现在的脸太傻了。”   何逸仿佛是她多年的熟识,附和道:“她不是一直都这么傻吗?”   在薛宁怒火爆发前,何曼已经带着何逸进去见顾星了。   薛宁脚步沉重地蹭回自己的位置,有拿纸笔来进行梳理的冲动。   首先,公司经过重重挑选重金请回来的设计师竟然是曼姐的哥哥!   而凭薛宁对公司对顾星的了解,这里面定然是没有什么黑幕的,所以才巧合得不可思议。   其次,何逸知道她的名字,还老是一副很熟悉她的样子,难道是曼姐平时和他说起过的?还给他看过她的照片?   那么刚才在车上在她脑海里转瞬即逝的某个猜想是不是不成立了?   这乱七八糟的线索让薛宁困扰得抱头,因为不管怎么理,结果是一样的:这个何逸实非良友,而按照工作计划,恐怕接下来她还得经常和他接触……   何逸和顾星简单地会了面谈了工作概况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仍旧一脸呆滞的薛宁,他忍着笑伸手去她眼前晃晃,在得到目光时笑嘻嘻地说:“后面的几个月请多多关照。”   薛宁硬着头皮起身点头,他又装神弄鬼地说:“要是合作愉快,我还可以为你占卜未来哦。”   她才不信他有什么超能力,不在乎地切了声。   何逸离开后,何曼把她叫进秘书室,好奇地问:“你和我哥怎么了?两人气场很奇怪。”   薛宁摆摆手,“别问我,我还怀疑他是跟踪狂呢。可他长期在美国,没□术来跟踪我呀。”   何曼扑哧一笑,“他才没那种癖好,不过他一向贫得很,我爸妈都拿他没办法,你别理他。工作上你放心,他不会马虎的。”   薛宁当然明白这点,想起先前的推测,巴巴地问:“曼姐,不会是你告诉他我的名字什么的吧?”   何曼故作生气板起脸道:“我有那么无聊吗?如果你想当我大嫂还差不多,我可以慢慢向他介绍。”   薛宁敬谢不敏,“我可高攀不上,饶了我吧。”   何曼突然来了兴致,扳着手指说:“我哥条件不错啊,名校海龟,前途光明,洁身自好……嗯,就是配你老了点,他都三十二了。啧,还不结婚,可急死爸妈了。”   说到后面,何曼开始抱怨何逸常年待美国,把父母逼婚的压力转嫁给她,薛宁跟着捡了个笑,心里却默默想,也就是比薛书阳大一岁而已,算不上老。   下班前顾星把她叫进去,说以后和何逸联络接头的事情就拜托她了。薛宁满面笑容答应下来时,内心其实在滴血。   顾星瞅着她脸上那不自然的笑,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薛宁使劲摆手摇头,顾星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晃了,头都晕了,今天有兴趣加班吗?”   他隔得太近,淡而熟悉的香水味让薛宁头真的昏起来,迷茫地问:“加什么班?有加班费拿吗?”   他松手笑道:“当然有,晚上得和田夜吃饭谈下期的主推画手……”   明白了他意图的薛宁立马苦瓜脸,“顾总,饶了我吧,你明知道田女士只想和你吃饭,她会恨死我的。”   顾星一边穿外套一边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真的要哭,她知道田夜不好处理,可她亲爱的顾总没必要不人道地每次带她去当挡箭牌吧?田夜姐姐上次看见她似乎已经在发怒边缘了!   说到底她只是小小的实习生,担不起那么大的怨念。   顾星看她抽着鼻子酝酿眼泪,一把掐住她的鼻子,“哭也没用,不去的话就开除你。”   又是这招,虽然薛宁知道他不是如此小气的人,但还是嗡嗡地说:“那如果她朝我发火,我要求公司付精神赔偿费。”   顾星哈哈笑着松开她,“没问题。”   修炼到了田夜这样程度的女人自然不会在心仪的男性面前失态发火,可从洗手间隔间出来发现她站在洗手台前补妆时,薛宁已经在盘算该找顾星要多少精神损失费了。   薛宁忐忑地冲镜子里的人笑了笑,田夜也淑女地点了点头。她都以为逃过一劫时,涂好唇彩的田夜突然说:“你们顾总挺器重你的,好像上哪儿都带着你。”   薛宁只呵呵笑了两声,田夜看了她一会儿讪笑道:“现在的小女孩都如此精明,我是斗不过了。”   她什么意思?   薛宁只想低调闪人,可这样轻蔑的质疑实在让人火大。   田夜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不要怪姐姐没提醒你,你也只有那么一个优势而已,再者他要真和他老婆离婚了,你那个也不叫优势了。”   诶?!她在说书呢?   薛宁摸不着头脑目送恢复淑女模样的田夜出去,心想姐姐你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弄明白。   饭后顾星让司机送如常没有自己开车来的田夜回家,又招了个出租车送她回家,付了车费隔着车窗和她说:“这就是精神损失费!”   太偷工减料了吧!   不过今天发生的奇怪事真是一箩筐。   好在薛书阳很快就为她解了其中一个谜底。   就在她洗完澡坐着擦脸时,明显因饭局晚归的薛书阳敲门进来,没头没脑地说:“何逸是个神经病,你别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好像每周星期四都不能来更新= =   莫名其妙地对这个故事的某些把握慢慢在偏离,希望能调整好吧~~~   可连续的阴冷天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T T   ☆、理由   薛宁只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在车上检索何逸信息时就意外发现他和薛书阳在美国是校友……掌心还抹着乳液,她小碎步跑到门口仰头问他,“他真是你朋友啊?”   薛书阳不情不愿地点头,走进屋把手中的小袋子放上桌,“他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只说了些奇怪的话。”   薛宁把所有事联系起来,肯定是薛书阳在外宣传他有一个多么多么笨的妹妹叫薛宁,不然何逸哪会对她如此熟悉,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开心他其实还是经常念着她呢还是生气他这样诋毁她。   “奇怪的话?”薛书阳皱起眉头,“他花言巧语多的很,你左耳进右耳就要出。”   薛宁调皮地反问:“那要是右耳进的呢?”   薛书阳没料想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薛宁自去翻了翻那个袋子,是她喜欢吃的甜点,不由眼睛发亮,反手把残留的乳液蹭在他手背上,拆起包装来。   薛书阳好笑地看她贪吃的模样,捂着手背上的湿润在床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看她吃几口甜点又罪恶地捏捏腰,也不知道他说的关于何逸的话,她到底听进去没。   何逸是他刚去美国念书那年在同乡会上认识的,何逸比他先入学一年,他学金融,何逸学设计,接触多了两人也就成了朋友,后来还一起租房过了两年。那时他房间里放着和薛宁在机场的合照,何逸第一次看到就八卦地问:“女朋友?看着好小,你别残害祖国的花朵啊……诶,怎么都一脸不开心?”   薛书阳哭笑不得,解释道:“什么女朋友,这是我亲妹妹。”   何逸又凑近仔细看后摇着头说:“幸好一点也不像你,长大后应该挺漂亮的。”   “喂!”薛书阳扔了本书过去,被何逸哈哈笑着躲开。   他和薛宁确实长得不太像,薛宁小脸丹凤眼薄唇,狐狸一样,应该是像她那从未露面的生母。在美国的最初两年,他和薛宁还在奇怪的冷战期,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直接联络,偶尔和父母视频时,看见她凑过来问母亲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露出她日渐清朗的少女脸庞。   其实他对她再了解不过,这样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跑过来,还是想看看他或者想让他看见她先说出和好的话。   如小时候一样,母亲还是会滔滔不绝地讲薛宁的事,学习生活甚至是偷偷看到谁送了她情书……还说薛宁也打听他的事,好奇他们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   也算不上什么别扭,也有过许多和好的机会,但他开始抱着别样的忧心,于是这样冷冷也不错。   大概他还是改不了向别人炫耀他有一位怎样的妹妹的习惯,在美国的第二个夏天,已经很熟的何逸在某天发现他的桌子上多了薛宁最新的照片时,摸着鼻梁说:“说了你别生气,你有恋妹情节吧?”   那张照片是母亲得意地传过来的,说是前段时间带薛宁去拍的艺术照。快18岁的薛宁穿着好看的连衣裙,盘着头发,犹带着少女的羞涩,他却像坐上时光机看到了她日后真正成熟的模样。如果薛宁的模样真的全取自她母亲,当年父亲的失足似乎又成了可以理解的事。   他没有直接回答何逸的问题,反问他,“你不喜欢你妹妹?”   何逸也有一个令他头疼的妹妹,他是知道的,两个人还经常就此交流经验。   何逸耸肩说:“喜欢是喜欢,可不至于像你做什么事都想起你妹妹吧?你自己想想,咱们被迫陪着女同学逛街时,你哪次不是自寻乐趣地说这件我家宁宁穿肯定好看,那件更适合我家宁宁?还有不厌其烦地和我说她有多么可爱,同时鄙视又开心地说她的一箩筐糗事,你确定她是你妹妹,不是你女儿?”   薛宁仔细想了想,他确实在很多时候都顺便想起薛宁,这并不是出国后的事情,从小就如此,已俨然是一种习惯。但是女儿这种说法……怎么听怎么别扭,而且,薛书阳认真地说:“我对我女儿应该会更严肃点。”   何逸一脸败给他的表情,大叫道:“我这辈子绝对不能让我妹妹认识你,不然她就会嚷着你这样的哥哥才是好哥哥,我就霉了。”   他算是好哥哥吗?   一边对薛宁的各种可爱各种优点感到自豪一边却又担心感情变质而疏远她时,他并不觉得他好。以上任女朋友和他分手为开端的冷战持续了三年,她一直以为他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其实他只是担心再回到过去的亲密状态,总有一天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然而因为爷爷意外去世,他匆忙赶回家,肿着眼睛的薛宁第一个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说“你为什么才回来啊”时,他又抛弃了这样那样的顾虑。   后来他们也有过许多次断断续续的冷战,总是他先低头,大概在内心深处,还是不忍看见她悲伤的样子。   正是如此的优柔寡断将他们带到了今日的悬崖。   何逸电话来说他即将回国工作时,他完全没想到他的所谓工作竟是为薛宁的实习公司做事。晚上何逸按照约定和他一起晚餐,见面便说:“你妹妹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又傻又可爱。”   他惊讶的脸让何逸大笑出声,“你的表情和你妹妹也太像了。”   细细谈来才知道何逸即将和薛宁一起工作,他吞吐了好久才道:“你可别在她面前乱说话。”   何逸无辜地说:“我能说什么?说你在美国乱交女朋友?”   “这样的谎言你也说得出口。”   “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何逸兴致勃勃地开始盘查,“我说,你妹妹快24岁了吧?也才比我小了□岁嘛。”   薛书阳立马警惕地瞟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何逸悠闲地喝了一口水,“我爸妈说明年内再不结婚,就和我脱离关系,我终于有危机意识了。”   这样的鬼话,薛书阳当然不信,尽量平静地说:“那也别打薛宁的主意,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又知道了?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应该很轻松开心,稍微说点肉麻话,她还会脸红呢,多可爱啊。”   薛书阳忍无可忍,瞪着他警告道,“别把你泡妞的那些话用在她身上,不然我先和你脱离关系。”   何逸得逞地笑,“薛书阳,你就是个恋妹癖,这辈子都跑不了!说几句就翻脸,还什么都管,前几个月拜托我在德州的朋友注意你宝贝妹妹每天的行踪时,他还以为我是跟踪狂呢。”   薛书阳尴尬地握拳抵唇咳了几声,差点忘了这桩事,薛宁一个人风风火火跑去美国他怎么也不放心,便拜托何逸找人帮忙看着点,顺便也有点监视的意思,听说她整天和几个当地同龄人打得火热时,在和何逸的电话里就差点发火,这些现在都成了他在何逸处的把柄。   何逸见好就收,关于薛宁的话题到此为止,漫不经心地说:“下次把你未婚妻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吧,上次订婚没赶回来,真是遗憾。”   薛书阳嗯了声,心里却因为薛宁存了疙瘩。连他自己,也越来越理不清他和薛宁之间的事,虽然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薛宁误解了所谓爱情,她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依赖过头习惯过头,但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绪又是以何为名?   “你怎么还在这儿?”薛宁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她已经吃完了甜点,一脸嫌弃地俯视他,他抬头见她嘴角残留了一点蛋糕屑,伸手给她拭掉,站起身说:“才吃了东西,等会儿再躺下吧,我先走了。”   薛宁呆呆地点头,在他离开后,食指覆上他刚抚过的地方,想起他刚无比温柔的声音,手心跟着滚烫。   今天怪事果然多啊。   *   大概是明白了何逸和薛书阳的关系,薛宁再见到何逸时就坦然了许多,他也没了初次见面时的轻佻,玩笑话偶尔还是说的,有次被顾星听见,顾星还玩笑道:“何先生,我这儿可只能让你发挥专业才能。”   言下之意,逗女孩子的才能在这儿就省了吧。   得到庇护的薛宁在顾星背后冲何逸扮鬼脸,顾星走后何逸一脸苦命地说:“你命也太好了,到哪儿都有人替你说话。”   “薛书阳也替我说话?”薛宁故作不以为然地问。   她不止一次转着小心思打听薛书阳在私底下究竟是如何评价她的,但何逸嘴很紧,怎么拐弯抹角地问都套不出有用的信息。   这次亦然,何逸轻巧地转移了话题,“真是不尊老,竟然直呼哥哥的名字。”   薛宁在心里切了声,他也不见得有多爱幼。   当天在“盼”的商议工作结束时,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   何逸迅速闪人,顾星要回公司,允许薛宁早退回家,但她还有东西留在办公室,便和顾星一道先回公司。   车上顾星似乎是犹豫了很久硬生生地把工作的话题扭到何逸身上,温和地对她说:“如果你不喜欢和何逸接触,就告诉我一声。”   薛宁眨眨眼睛,“不会,我和他开玩笑呢,他是我哥哥的同学。”   顾星放松了神色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薛宁嘿嘿笑了笑,脱口说:“顾总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是吗?”顾星跟着她笑,跳跃地问:“不过没听说你还有个哥哥。”   提起薛书阳,薛宁也毫不吝啬夸赞,“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顾星哭笑不得,“你是习惯性地夸奖别人吧,这样含金量太低。”   两个人一言一语地聊天的氛围,是薛宁最喜欢的。   只要工作不出差错,顾星就绝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她陪他出席了不少场合,看过他和各种各样的人周旋,适当的伪装是有的,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真诚的经营者,没有背弃他喜欢艺术的初心。而且,相处越久,她对顾星越信赖,不由自主的亲近感也常常让她忘了上下关系,因此还闹了不少笑话,好在顾星对她总是宽容的。她还就此教育孔雅欣要是遇见问路的,一定得热情回答,瞧她不就遇见贵人了吗?   二十分钟的路途中竟下起了雨,因车内开了空调而脱了外套的薛宁在公司门口一下车就冷得哆嗦,手忙脚乱地穿外套,顾星接过司机递来的伞,见她的右手怎么也伸不进去,好笑地把伞夹在肩颈间,握住她的手腕牵好衣服帮她套进去。   薛宁眯着眼睛说谢谢,缩着肩膀的笑容让伞下的灰色世界明亮起来,顾星心中瞬间涌入一股暖流,顺手她被风吹散的刘海理了理。一起转身进大厦时,却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们。   薛宁轻轻啊了声,顾星扭头问:“你朋友?”   她嗯了一声,走过去打招呼:“段羽,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顾星撑着伞,因此一直跟着薛宁走,也顺势友好地问好,“你好。下着雨怪冷的,要不要先上楼?”   段羽带着打探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于是顾星大概预料到他和薛宁的关系以及他误会了什么,有些想笑,但重要的还是赶紧解释。   他的话没未出口,段羽就不理解地对薛宁说:“你就为了这样一个老头子和我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三八快乐!   字数3888的这章,是我送大家的节日礼物!   许多女同胞都去超市抢购那啥和那啥去了吧?!   郊区人民还在苦命地洗衣服!   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各种事情进行得也不太顺利,所以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更新,非常抱歉!   不过今天给自己放个假,送一份小礼物给自己也不错哦^_^   ☆、欺负   这样一个老头子?   薛宁和顾星的表情霎那间变得很好看。   薛宁推了段羽一把,又一脸紧张地看了看顾星。   顾星摸了摸鼻梁,把伞移交给薛宁,“你们聊,我先上去。”   “喂!”冲动的段羽还想挡住顾星的去路,被薛宁尴尬地拉住,“你疯了?”   “宁宁!”段羽反手握住薛宁的手腕,“他有什么好?你说他不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有家庭了?他根本在玩弄你嘛。”   薛宁头大地啊啊地乱叫,“能不能把你那文科生的推理模式收起来!他是我老板!不是我喜欢的人!你这样一闹,明天我要是被炒鱿鱼,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段羽愣住,表情认真地思考着,薛宁以为他明白了误会,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听见他说:“他仗着是老板逼迫你的?这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沟通无能!   薛宁抓狂地想就地大叫!   认识了十几年没发现段羽是这样死脑筋的人,她早说过那个人是以前认识的,他根本一点就没相信她!   “我说他不是!能不能不要乱猜!逮着谁都以为是我喜欢的人!这样你不累吗?”   段羽犹不相信,“那为什么你们那么亲密?”   亲密?薛宁呆呆地摇头,“我们哪有很亲密!他真的只是我老板!你把他说成老头子估计他有些伤心,我现在要上去解释,我真的很看重这里的工作,今天请你先回去好吗?”   薛宁合掌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又把伞给他,匆忙跑进大厦,留下困惑万分的段羽。   她是不是又在骗他?   上次那傅旻睿确实不像她喜欢的类型,可这次……段羽想到刚离开的顾星,他有些不确定了。   *   薛宁上楼时正逢大部队下班,她鬼鬼祟祟地看了眼顾星的办公室,拉住何曼偷偷问:“顾总刚上来心情如何?”   何曼也跟着瞟了眼办公室,配合她用气声说:“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薛宁不满地拐她一下,“别开玩笑了,我真的担心着呢……”   何曼切了声,恢复正常声调,“他没什么不正常啊,还笑着和我打了招呼。”   笑着……   薛宁更觉恐怖。   她小心翼翼地敲门进去,顾星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薛宁才硬着头皮说:“那个……顾总,不好意思,我朋友他不认识你,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顾星取了想要的东西,回头看清她的紧张,失笑道:“你就为这事来道歉?”   薛宁诚恳地点头,“你一点也不老!真的!”   顾星把文件扔上办公桌,抱着手臂斜靠在桌侧,“在你们面前,我确实是老头子……那是你前男朋友?”   薛宁尴尬地点头,没想过会把他牵扯进自己的私事。   顾星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不过我看他不错,挺紧张你的,如果是小事,就别闹别扭了。”   薛宁犹豫了会儿,不正常地吐露心事,“……不算是小事。”   顾星恍然地哦了声,正想多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来,这铃声薛宁也是熟悉的,应该是他夫人的,她便识趣地表示要离开。   顾星一边拿过手机一边说:“如果有什么烦恼,随时找我。”   薛宁道了谢,轻手轻脚地出门整理东西,准备离开时,顾星侧身站在窗前,还在讲电话,眉眼温柔。   段羽那天后发过一次短信给她,询问有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她只回了没事两个字,便再无回音。   过了几天,她又和何逸一起工作到下午,下班时他邀请她一起晚饭,“晚上约了你哥和你大嫂,要不要一起?”   薛宁当即拒绝,因为最近工作繁忙,回家就进房间窝着,她几乎都要忘了蒋韵婷这个人了,她才不去自讨苦吃呢。   何逸哈哈笑了几声,“那下次我单独请你,你总会去吧?”   “那得看我心情。”薛宁不急不忙地和他开着玩笑,快速闪人。   何逸感叹薛宁现在完全不害羞让他没了逗趣的欢乐,自己开车前往约定的餐厅。   薛书阳和蒋韵婷早就到了,他连声道歉,凭着自来熟的性格热情地向蒋韵婷介绍了自己,又恰到好处地恭维了一番。   蒋韵婷因他“你们天生一对”的论调心情大好,大大方方地帮着服务员布菜,偶尔在两个男人的对话中插一句。   说到近期的工作,何逸自然而然地提了提薛宁,对薛书阳抱怨,“刚请你那宝贝妹妹和我一起来,她竟然拒绝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的约会。”   薛书阳笑了笑,“可能约了她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了?!”何逸震惊,他从来没碰见过。   薛书阳不满道:“有或没有,和你什么关系?”   “可惜啊可惜!”何逸夸张地拍了拍大腿,惹得薛书阳哭笑不得。   “那个……”蒋韵婷突然插话,“书阳,今天我碰见段羽,他说他和宁宁分手了,很苦恼的样子。”   薛书阳停了筷子,表情严肃起来,“他怎么说的?”   “本来我只是问问他和宁宁怎么样,结果他就郁闷地和我聊起来,说是宁宁提的分手,有了其他喜欢的人还是怎么的。”   薛书阳眼神暗了暗,“竟然分手了……”   蒋韵婷又接着说:“段羽说宁宁好像喜欢上她那个有妇之夫的老板,你要不要问问?”   一直安静听着的何逸突然喷笑,“她老板?顾星?”   薛书阳神情微动,问何逸道:“你应该见过的吧,他和宁宁关系如何?”   何逸想了想,“他好像很照顾宁宁,一直带在身边,不过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啊,他和他夫人感情挺好。不过顾星这人不错,典型的成功型钻石王老五,说起来,他和你性格蛮像的,所以我合作起来也挺愉快。”   “和我像?”薛书阳微妙地沉了脸,摆摆手说:“先别管她的事,这么大人了,难道喜欢谁还得我看着?吃饭吃饭。”   蒋韵婷赞同地点头,何逸却好笑地瞥了薛书阳一眼。   当天耐着性子送蒋韵婷回家后,薛书阳快速地彪回家,进门直奔楼上薛宁房间。   突兀的开门声吓得在玩纸牌游戏的薛宁惊慌回头,见是他后才拍了拍胸口抱怨,“你干什么!”   薛书阳走去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和段羽怎么回事?”   薛宁一惊,“你怎么知道的?他不会去你那儿乱说什么了吧?”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和他不是挺好的,瞎闹腾什么!”   他那理所当然的管理者面容让薛宁咬牙冷笑,“薛书阳你越来越岳不群了,我和他怎么闹腾,关你什么事!”   薛书阳皱眉,“你这被娇惯了的性格,我看就段羽还能忍受,你何必要去和有妇之夫纠缠?”   果然把顾星扯进来了,段羽这是上哪儿告的哪门子状啊!   薛宁站起身跳上床,俯视着薛书阳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和有妇之夫纠缠!那只是我的老板!我们清清白白!拜托你们思想正常点!”   薛书阳脑海里突然想起何逸的关于那人和他很像的话,心底一股莫名的怒火冲上来,使得他口不择言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明天开始不要去那里实习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薛宁被他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击中,想都没想跳上他的背,勒着他的脖子气呼呼地在他耳边吼:“薛书阳,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知道我妈妈什么!”   薛书阳被她勒得直咳,半天挣脱不了才下了狠劲把她摔倒在床上,“我什么也不知道,总之,你明天不准去上班。”   “你骗人!还有病!”薛宁跪坐起来,扔了个枕头过去,却只砸中被他关上的房门。   薛宁心中被委屈和困惑涨满,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纸牌游戏的进程,乍看去已经是一局死牌。   她很想冲到薛书阳的房间质问清楚,她对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没有一点记忆,他是不是从薛诗杰他们那儿得到了什么讯息?她还想去大声地表明她不是那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傻妹妹了!她是喜欢着他的薛宁!她明天一定会照常上班!   可她还是压抑住了这类冲动,爸妈都在家,闹大了太难看。   纠结地胡乱睡了一晚,第二天薛宁如常洗漱下楼吃早餐,薛诗杰一大早就出了门,饭吃到一半,薛书阳专横地说:“今天你就待在家里,我已经打电话帮你请病假了。”   杨雪芬紧张地来探她的额头,“宁宁你哪儿不舒服了?”   薛宁摇摇头,“我没事,是薛书阳有病!”   “怎么和哥哥说话呢。”杨雪芬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薛宁兀自瞪着低头看报纸的薛书阳,轻声说:“我舒服得很,我要去上班。”   薛书阳折起报纸,看也不看她,“我走了,妈,今天不准宁宁出门。”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杨雪芬还是应了下来,薛宁跟在薛书阳身后大叫,“薛书阳你简直不可理喻!哪有你这样的暴君!”   薛书阳没理她,摔门出去了,杨雪芬笑着拉过她,“好了好了,既然哥哥都开口了,你就休息一天吧,看你最近忙得昏头转向,又瘦了,也许他是心疼你呢,今天陪着妈妈整理花园吧?”   薛宁百口难辩,又不能和杨雪芬说真实的原因,只能垂头丧气地点了头。   帮着杨雪芬打扫了一上午的花园,午饭时杨雪芬接到薛书阳的查岗电话才让薛宁想起该给公司打个电话,手机却诡异地遍寻不着,只得靠着记忆用座机拨了何曼手机。   何曼接起就激动地说:“宁宁,你怎么了?先是你哥来请病假,后来你哥干脆过来帮你请辞工作,你手机又关机,搞得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薛宁这下彻底爆了,“顾总同意了?”   “不知道啊,你哥刚走……”   “曼姐,你帮我给顾总说,我没有要辞职,我下午就来上班!拜托了!”   “人没事就好,不过你哥到底什么意思?”   “鬼知道他有什么病!”薛宁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回头便见杨雪芬好奇地站在身后,“宁宁怎么了?那么生气。”   薛宁眼珠一转,使劲眨了眨眼,本就存在眼底的泪水一下子流下来,扑进杨雪芬怀里,委屈地说:“妈妈……薛书阳他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好!   这变幻莫测的天气,让人各种不舒服,精神持续萎靡……我不要做林黛玉啊!   灾难不断,希望大家珍惜每一天。   然后最近还在想,真有世界末日那一天,你想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呢。   ☆、原谅   眼泪,曾经是薛宁行走江湖的一尺软剑。   从那个银杏满地的秋天开始,她用这酸苦无状的液体解决过许多问题。   想要的玩具或衣服,想要薛书阳陪她做的事,想要爸爸妈妈批准的外出……只是眼泪和年龄总是成反比地发展。   幼时哭是一件很容易随便的事,一点点小事就能引发泪水磅礴,长大后哭泣便成了一件严肃慎重的事,因为每一滴眼泪都印证着自身的每一寸软弱。   因此,她以往的哭泣大多是没有意义的,不像如今,每次哭必然是伤中了最脆弱的那些神经,哭一次便元气大伤。   这时抱着杨雪芬撒娇蹭眼泪诉苦的薛宁,再次回到了过去,用最简单的方法打倒了薛书阳现今在家里的领导权。   不过在她擦干眼泪走出家门的后一秒,刚回到自己办公室的薛书阳就接到了杨雪芬告知情况的电话,依旧没弄清楚原委的杨雪芬口气不太好,责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些什么?我还真以为宁宁生病了。”   薛书阳温和地说:“没事,就是她实习的那个地方有了些问题,反正她也做了快三个月了,差不多够了。”   杨雪芬沉吟了会儿才无奈道:“宁宁的好多事都是你在管,她也最听你的话,所以我和你爸爸才如此放心,可她现在都快大学毕业了,你也别老是把她当会迷路的小孩儿,有些事情得让她自己决定。”   “我知道。”   杨雪芬不知是不是听出了他的敷衍,严词说:“虽然宁宁不是我的孩子,可我对你们向来一视同仁,你再欺负她,可别怪我偏心。”   薛书阳苦笑,“我哪里有欺负她?还不都是为她好。”   “没欺负她,她哭得那么厉害?我都好久没见她哭了,你……”   “好了,妈,”听说薛宁被逼得哭出来,薛书阳心里一阵烦躁,打断杨雪芬的话,“我有分寸,晚上回家再说吧。”   挂掉电话,薛书阳从口袋里摸出早上在薛宁房里收缴上来的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未接十几通,大多是同一个座机,应该是他们办公室,还有两个手机,来自于“顾星”。   竟然不是“顾总”这个小细节让薛书阳很在意,再想起刚才在顾星办公室里的对话,他彻底不爽起来。   顾星的生意和薛家完全是不同领域,这个市再小,他也几乎没碰见过顾星,只在薛宁实习前查这公司资料时有过匆匆一瞥,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因此上午的会面便是他和顾星的初次见面。   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后,顾星友好地表示他已经批准薛宁的病假,不需要亲自过来。   薛书阳从进门便在观察他,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然后也得不甘心地承认何逸说得很对,或许他们真的是同类人。   而正是这个事实,才让薛书阳跳过寒暄,直接说明来意,“我是来替她辞职的。”   顾星微露惊奇和担忧,“她病得很严重?”   薛书阳摇头,“我觉得她实习了三个月,要锻炼也够了,马上就是学校的寒假,她需要休整应付下学期的就业问题。”   顾星轻笑了下,往椅背上靠了靠,“薛先生,恕我冒昧,辞职是你的意思,还是她本人的意思?”   “我是她哥哥,相当于她的监护人,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薛书阳耸肩,目光也不退步。   “可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就是薛宁二十四岁的生日,她有权利自己做决定。”   薛书阳眼眸微暗,继而笑得冷峻,“原来顾总还清楚她才二十三岁,她才出社会,难免被许多事情迷惑,我作为她哥哥,有义务保证她不走歪路。况且她只是一个实习生,和贵公司没有签订正式合同,现在离职也不存在法律程序……”   薛书阳不想多费口舌,起身说:“总之,她从此刻起,和贵公司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星跟着站起来,语气轻柔却不容反驳,“虽然不知道你认为她跟着我会走什么歪路,但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如果她真要离开,请她本人来和我谈。”   薛书阳近年鲜少碰壁,更别说直接被人拒绝,脸上虽仍旧笑着,手已握成拳。拉门离开时,顾星还笑眯眯地说:“薛宁总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凡事做过头就称不上好了。”   不欢而散的对话和薛宁出门去上班的消息让薛书阳一个下午都很焦虑,神经兮兮地在网络上搜集起顾星的资料,越看越觉得段羽的担忧或许是对的。   这一个多月来,薛宁很少再直白地和他说感情的事,每天比他还忙碌地努力工作着,此前他只觉得松了口气,也许她真觉悟到他们之间只是兄妹而已,现下只为她实际是移情别恋而坐立不安。   不说顾星这人如何,单单他有家庭这项就足以让他反对一辈子。昨夜口不择言的“有其母必有其女”虽然让他懊悔不已,潜意识里却也害怕历史重演。薛宁看似开朗随性,骨子里仍然是一根筋,认定了一件事情便不轻易回头,又不在乎世俗言论,知道他是哥哥尚能大胆表白,顾星是有妇之夫又如何?   不同于他的百般忐忑,薛宁赶到公司得知顾星没有批准她离职时开心地握着他的手蹦蹦跳跳,“顾总您真是英明神武。”   顾星对她随口而出的赞美已习以为常,指指她的红眼眶笑话她,“不会为这事在家里哭鼻子吧?”   薛宁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刚在妈妈面前用力过猛了。   顾星体贴地没有问她薛书阳为什么来替她辞职,下午的外出行程却没有带她,而是叫上了何曼。不能否认他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喜欢着薛宁,但如果这种单纯的喜爱和欣赏使得旁人误会,给她带来了困扰,他也会适当地控制。   薛宁却仿佛被打入了冷宫。   出了问题就避而远之,顾星和薛书阳内里还真是一样一样的。   她哀怨地在笔记本上写满薛书阳的名字,再画上一把把的叉叉,都是因为他多管闲事!   下班时薛宁打电话回家,得知薛书阳还没回来,便直接杀去了他办公室。秘书见到睽违大半年的她还热情地拉住她问好,薛宁却只想直奔薛书阳办公室要回自己的手机再大吵一架,最好再哭一次,把鼻涕眼泪全蹭他的衣服上!   她不客气地踢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竟然没人,秘书慢半拍地解释:“薛总在开会呢,你先吃点东西等等吧?”   薛宁接过东西,恶作剧地跑去他办公桌边吃,碎屑落在椅子和桌面上,她也不管。吃完几个绿豆糕,她开始翻东西,在抽屉里找出自己的手机时,她难免又是一阵腹诽。   文件她乖乖地没有动,接着注意到桌上的相框里是去年春节拍的最新的全家福,那天难得地积了雪,他们在院子里堆了雪人,再拉出父母在雪人旁边拍了照。   那时他还没有认识蒋韵婷,她也还没有冲动地表露心迹,一切种子都埋葬雪地下,却终究会在骄阳下浸着雪融的水分发芽生长。   察觉自己又陷入低潮的薛宁使劲晃晃脑袋,准备开电脑玩会儿纸牌游戏等他回来。薛书阳的电脑设了密码,她来回试了他的生日、他的银行卡密码都失败,她气愤地想砸电脑时薛书阳推门走了进来,大概是在秘书那儿得了消息,看见她并不意外,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却在看清她故意抖落的那些碎屑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薛宁诡异地看着他,做好了被训的心理准备。   薛书阳松了松领带,抬腕看了看时间,问她:“想回家吃晚饭,还是在外面吃?”   这么好说话?肯定有问题!   薛宁的神经中枢立马发出警报,她是准备来吵架的,不是来和他联络兄妹感情的。   她迟迟不回话,薛书阳擅自下了决定,“那吃了再回家。”   他态度一软,薛宁自然也吵不起来,反正他的奸计也没得逞,她就大度地原谅他吧。不清不楚地说她亲生妈妈,偷偷拿走她手机,还霸道地不准她出门,又自作多情地给她辞职,通通都算了。   谁让她只需他一个眼神肯定就能拼尽全力,只要他一个温柔笑容就能丢盔弃甲。   然而好景不长,薛宁吃饱喝足,瘫在副驾驶上准备小睡一会儿时,薛书阳又淡定地开口说:“你要继续去那边实习到毕业也行,不过你得保证,不会和你那中年老板扯上什么关系。”   “哈?”薛宁瞌睡醒了大半,“我们老板叫顾星,才不是什么中年老板,他才比你大一轮吧。”   “你倒是清楚得很,”薛书阳瞅她一眼,“总之,你保证现在没有喜欢他,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他就行了。”   薛宁一口血闷在胸口,吐都吐不出来,这有什么好保证的!薛书阳是在和她过家家吗?   薛宁盯着他认真的侧脸,脑袋中的某根弦灵机一动,耸肩道:“这我可保证不了,他人那么好,我喜欢他又怎么了。”   薛书阳猛地刹车,转身说:“他可是有家庭的。”   “有家庭怎么了……我连自己的哥哥都可以喜欢好几年,一个有家庭的比我大个二十岁的男人又有什么了不起?”   果然是这个论调,薛书阳气得直咬牙,“你……”   薛宁神气地歪头哼了一声,回到家关进自己房间就给孔雅欣打电话,通话刚接通她就大声说:“紧急情况求鉴定!”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觉得,要是男主是咱顾总就好了T T   可惜啊可惜……   哥哥抽风中,请大家无视他 哈哈   ☆、真相   孔雅欣有气无力地说:“再紧急能有我紧急吗!刚开完家庭大会,命令我明天相亲!宁宁,我才24岁!他们不用一副我是过期食品的模样急着脱手吧!”   薛宁偷笑,“去吃个饭又不会要你的命,看不对眼就回来呗,要遇上真命天子了呢?”   “天子个鬼,那人一看就不是善类,等等……”孔雅欣应该是开着电脑,“我给你发他的照片,你有什么情况?”   说回正题,薛宁简单地把薛书阳因谣言自作主张给她辞职以及疯疯癫癫要求保证叙述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他这样正常吗?”   孔雅欣想都没想就说:“谢谢,别侮辱正常这两个字。”   薛宁吃吃笑,又问:“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在吃醋?”   孔雅欣深沉地嗯了声,“这个有待考证,我怕你说他气愤焦躁什么的,都是你脑内的。”   “你才脑内!”薛宁后悔没有把刚才薛书阳的脸拍下来作为呈堂证供,兴奋地说:“他绝对是看不惯我喜欢别的男人,典型的小家子气。”   孔雅欣无语地唉了几声,好心地提醒她,“天真的妹妹诶,您别忘了他可是你和段羽的忠实支持者。”   想到这儿,薛宁顿时偃旗息鼓。   她怎么忘了这层,薛书阳不是一直想让段羽做他妹夫吗,亲切得不得了。   “你再琢磨琢磨吧,你哥哥对你有没有男女之情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他是个神经病。”孔雅欣下了结论,疲惫地说:“我得为明天的战斗养精蓄锐,先睡了。”   “好,晚安。”被戳破的薛宁牌气球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边刷牙边开了电脑,收到孔雅欣用QQ发过来的离线图片。   等那图片显示完全,薛宁点了最大化,满嘴的泡沫直奔屏幕而去。   整理完电脑的薛宁把整天的怨气转移了发泄目标,愤恨地发了条短信出去,“何逸,你赔我电脑!”   第二天捯饬得人模人样的何逸到公司送效果图,首先奔向薛宁的位置,歪头歪脑看了看她正常运行中的电脑,嘀咕道:“我上次就在你这儿打了一小时游戏而已,不可能就坏了吧?”   被挤开的薛宁只能瞪眼睛吹刘海,他竟然在她这里打游戏!工作是有多悠闲!不过,现在她感兴趣的是……   “你今天穿得好风骚……”好像是身新衣服。   何逸黑脸说:“怎么说话呢?你念小学时薛书阳没监督好你的语文吗?乱用词语。”   薛宁条件反射答道:“和他什么关系,他语文比你好多了吧。”   何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进去见顾星,还不忘唉声叹气,“行了行了,全世界你哥最好。你们兄妹可真搞笑,说感情好吧,实在看不怎么出来,可对方的一点小事又紧张维护……我和曼曼就从来不搞这些。”   何逸丢完小型炸弹闪人,薛宁被说中心事,又尴尬又失落,默默对何逸背影咒了一句,“祝你今晚相亲失败。”   薛宁悠闲了差不多一整天,下午去何曼办公室交东西时被拉住,何曼神秘兮兮地问:“你和顾总吵架了?”   薛宁茫然地摇头,她哪里敢?和顾星那种笑面虎,也绝对吵不起来吧。   何曼点点下巴,“那就奇怪了,今天好多该你做的事,都让我去做,累死我了!”   薛宁扑哧笑出来,“曼姐,那些本来就该你做的吧!我就是个混日子的实习生呀。”   何曼切了声,“我不管!请你明天去主动请缨!我哥那边的工作,我也实在不好一起弄。”   薛宁点了头,本来是想趁大家都下班后再和顾星谈谈的,结果这天顾星罕见地准备提前下班,根据‘前方线报’,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田夜又约他吃饭呢。   傅旻睿不怕死地逗薛宁,“怎么今天你不去当电灯泡了?”   薛宁斜了他一眼,“你才电灯泡,你全家都电灯泡。”   傅旻睿摸了摸鼻子走开,念叨道:“失宠的女人果然可怕。”   这下薛宁倒哭笑不得了,他们把她当什么了,从来没上位过,何来失宠一说。她现在就想知道薛书阳跑这儿造了些什么谣!要顾星真以为她对他有非分之想就大条了,他是权衡之下,宁愿单独和田夜吃饭也不和她共事了?天知道她对他从来只有尊敬和朋友般的亲切。   薛宁回到家十分钟后接到了孔雅欣的电话,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刚刚六点半,于是打断电话那头欢乐唱啦啦歌的人,“你不是说要相亲吗?这是还没开始?你兴奋?”   “是啊是啊,兴奋舒畅!因为那该死的相亲结束了!就在五分钟前,那男的一脸菜色地走了。”孔雅欣哈哈大笑,薛宁还不信地问:“一脸菜色?”   她还没看过这样的何逸呢,感觉他也是去玩的,“你干什么好事了?”   孔雅欣悠哉地说:“没做什么,就是COS一下我们公司的业务员和他交流了一番,他就走了。海龟人员可能还没适应咱本土的国情。”   薛宁抚额,孔雅欣在保险公司工作,那不就是拉着何逸买保险?何逸在路上遇见递传单的都不会伸手,更别说缠着打广告的了,难怪黑脸走人。   “估计暂时我爸妈不会给我介绍男人了!”孔雅欣颇为振奋,“宁宁,出来happy。”   薛宁刚换好家居服,又认命地换衣服出门,下楼时黄姨从厨房探头问:“马上就吃饭了,还往外跑?”   她边跑边说:“约了朋友,可能要晚点回来。”   不知道该说薛书阳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还是他真的太闲,薛宁和孔雅欣在电影院坐下五分钟,他的电话就来了。   电影已经开场,她又坐在中间,便按掉了来电。   重复了几次,孔雅欣被她一闪一闪的屏光影响了心情,低声说:“谁这么执着?”   薛宁老实说薛书阳,给他发了问号过去。   孔雅欣郁闷地把她手机收过来,“看个电影他还阴魂不散,我先保管手机。”   薛宁安静看了会儿,隐约听到手机震动声,不安地偷偷看了下孔雅欣,对方却巍然不动。一分钟后,她再次听到长而持续的震动声,忍不住盯着孔雅欣,手也默默伸了过去。   孔雅欣恨铁不成钢地把她的手打开,按掉来电,挡着她对着手机一阵按。薛宁怕她乱说话,又不好在如此安静的环境和她争抢,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她只能攒着劲儿扣自己的裤线。   孔雅欣大概回了三条短信,又开始认真看电影,可薛宁这电影是没法看下去了,焦灼地等到电影散场,一出放映厅就缠着孔雅欣抢手机,差点把通道里一个电影展板碰倒。   孔雅欣无语地把手机丢给她,看她手忙脚乱翻信息的模样,说着风凉话,“急什么!你不是说情况诡异吗,我给你加点火而已。”   薛宁白她一眼,直接翻短信对话。   第一个是她的问号,薛书阳回的也很简单。   “在哪?”   “看电影。”   “和谁?”   “朋友。”   “哪个朋友?”   “你烦不烦,反正是你认识的。”   薛宁翻来就哀叫一声,揪着孔雅欣的衣袖说:“你要害死我啊!薛书阳要关我禁闭怎么办!”   “他有什么权利啊?!我全说的事实。”孔雅欣不以为意,“你就是太没骨气,老是倒贴,什么都顺着他,受苦的都是你自己,他当然不把你当回事了。女孩子么,要适当地摆下姿态,如果他真像你脑内的一样,也喜欢你,现在最急的是他。”   薛宁被教育了一通,想了想肯定地说:“他不喜欢我也会急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妹妹,小时候我在广场上消失一会儿他就广播寻人了。”   “妹妹能和恋人一样吗?总之,你现在给我冷他一段时间。咱们再观察。”   薛宁撇撇嘴,“你好像在做实验。”   “科学需要实验,爱情也一样。”孔雅欣率直地点头,勾住她的肩膀说:“现在,咱们得去KTV吼点爱情买卖啥的了。”   薛宁被拖着走,心里盘算要不要回薛书阳个短信解释,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就当她被雅欣洗脑了吧。   如孔雅欣所想,薛书阳当然急,生怕她是和何逸口中与美女有饭局的顾星在一起,又不想表现得太过焦急引起薛宁误会,于是只能干瞪着手机屏幕。   在一旁大快朵颐完毕的何逸擦了擦嘴巴,无奈地说:“你着的哪门子急啊,我只知道顾星提前下班赴约,又没说是和你家宁宁。”   薛书阳扭头看这个霸占了自己办公室茶几的人,“我还想问呢,你不是相亲吗?怎么带着披萨来我这里捣乱了?”   何逸把餐巾纸准确地扔进两米外的垃圾桶,气愤地说:“别提了,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从见面开始就以保险公司业务员的架势和我神吹。哪里是相亲?根本是推销……也不知道爸妈的朋友是从哪儿介绍来的,我都怀疑是职业诈骗师。”   薛书阳忍俊不禁,“所以你就把她扔下,自己跑了?”   何逸站起身活动筋骨,摇摇手指,“走了是没错,可我很绅士地给她点了餐才走的,不过她吃了没就不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看来相亲也不是每个人的必胜之路啊,哪能都像你那样遇上合适的人呢。”   是啊,蒋韵婷确实是合适的人。   但现在他更担心薛宁再度喜欢上不合适的人。   顾星实在……   薛书阳轻微地叹了口气,何逸作为多年好友,还算比较了解他,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说实话,你最介意的真是顾星已婚吗?虽然我看着他家庭正常,但也有谣言说他和他夫人感情并不好,说不定他早就离婚了呢?年龄就更不是问题了,宁宁是被你宠坏了的,找个成熟点的也不是坏事。”   薛书阳冷冷瞪他一眼,话都不想回。   何逸低笑了几声,不怕死地说:“忘了你是不正常的恋妹癖了,估计只要她有男朋友,你都不爽吧?”   “鬼话。”薛书阳从鼻子里哼出冷气,“她和段羽在一起,我一百个放心,双手双脚赞成。”   何逸摩挲着下巴,眼角闪过狡黠的光芒,不急不忙地说:“段羽那小伙子是不错,可他就算和宁宁结婚,也就是个平淡温馨的青梅竹马结局,影响不到你在宁宁心中的地位。可是顾星不同,他太像你,几乎拥有了你所有的优点。成熟稳重,又会照顾人……”何逸瞅一眼认真聆听中的薛书阳,淡定地下着结论,“你不过是在担心你的角色和位置被人取代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度老升不起来,我又悲催地生冻疮了。   话说高中理科后来彻底文科的俺昨天看了一天的核辐射啥的,昏头转向,季候风啥的也没搞清楚- -   我的若干老师估计要吐血。   哈哈……   上周末经过某高中,还挺想念书堆满桌子的教室的。   我真想念我的小茶和阿修T T   ☆、礼物   薛宁几天后再见到何逸时,故意去问他最近有没有买保险的打算。   何逸不明所以地表示多年前就已搞好这类事情,薛宁捂着嘴笑说:“再买一个也不错嘛,比如XX保险。”   何逸眯起眼睛,谨慎地看着她问:“别告诉我你认识一个卖保险的女人。”   “嗯哼……”薛宁得意地大笑,“听说了你那天的遭遇,我非常同情。不过雅欣不是卖保险的,你给她点的东西她也没吃,后来我们两个人去看电影唱歌吃大餐了。”   何逸无语地抚额,“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两位可害苦我了。”   “关我什么事?”薛宁不解地反驳,“又不是我指使她耍你的。”   何逸无心解释向她更多,心中却默默滴血,如果不是那孔雅欣乱闹导致一场无聊的相亲比预想更快更令人抑郁地结束,他也不会跑去找薛书阳;如果不是孔雅欣当时把薛宁拐出去,薛书阳就不会因为找不到薛宁怀疑她和顾星约会……一环一环扣下来,结果就是他忍不住说了句真话,然后被他的多年好友恼羞成怒地扫地出门,并严令他近期少出现。   薛宁自然不知道他们那边的小剧场,八卦兮兮地追问他对孔雅欣有没有意思,何逸无心恋战,义正严词地说:“现在是工作时间。”   今天他们来工地现场协调问题,顾星出公司时,薛宁就自觉主动地跟在后面,在他好奇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说:“曼姐说她等会儿要去‘盼’核对新一批的展览品。”   顾星点了点头,笑得她心里发毛,好像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此刻薛宁偷瞄一眼在另一边和工作人员讨论事情的顾星,没想到他也正好看过来,她赶紧心虚地别过头,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已经快元旦,寒冬天,薛宁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棕色的球球帽,头顶夸张的毛球随着她的动作颤动,缩着肩膀的样子特别像精品店里出售的布偶熊,顾星被她的小动作逗笑,心想她还是个孩子。   而那笑容落入何逸眼中,引发一片精光。   要是……薛书阳的担忧成真,自己是否还能和上次一样带着玩笑的心情刺激他?   薛宁生日将近,今年又是本命年,元旦节时就从各处收到各种红色内衣作为生日礼物。薛书阳送的是一条细致漂亮的金项链,12月31日晚上11点左右来她房间里给她,她开心地当即要戴上,被薛书阳拉住手,“好像12点后才能戴。”   薛宁不爽地嘟囔,“那你就应该12点再拿来给我嘛。”   “你不是该睡觉了吗?”薛书阳收回手,好笑地说。   薛宁把项链放好,继续说:“你拿这个来,我现在还不是要等到12点戴上再睡。”   “明天早上再戴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薛宁苦恼地看了看时间,真的才刚过11点,瞥到角落的游戏手柄,眼睛一亮,拉着薛书阳的手臂说:“你陪我打游戏吧!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薛书阳很想说他没有元旦节,明天还要上班,也想说她有很多方法可以挨过这一小时,不一定非要他陪着,但脚下还是跟着她挪去电视机前,看她打开设置。   破例陪她玩一会儿好了,反正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这样一起游戏了,这些东西还是他以前教给她的。   说是一起玩,薛宁调出的游戏是最普通的单人超级马里奥,她坐在地板上交替顶蘑菇玩得不亦乐乎,被乌龟撞成小马里奥时还会懊恼地往后仰,也往往因此注意力被疏散,立马就被下一个障碍物干掉。   坐在旁边的薛书阳忍不住指导她,开始还只是提醒她哪块砖有蘑菇,不知道薛宁是多久没玩这个游戏,手法生疏,慢慢薛书阳就直接伸手操作,等一个阶段的关卡全部通过时,两人的姿势竟然已经变成薛书阳从侧后身揽着她,双手包着她的手握着手柄。   薛宁还在为通关开心地嘿嘿笑,往后一扭头就看见他离得超近的脸,瞬间就红了脸,赶紧慌乱回头。薛宁想幸好他戴着另一边的耳塞,里面还在播放通关的音乐,这样他就听不见她突然迅疾起来的心跳声。   “还以为你打得多好呢。”薛书阳揶揄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她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只是反驳的气势太弱,反倒让自己红了耳朵。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扭头,动作太大扯落了两个人的耳塞,耳际瞬时全部安静下来,整个房间似乎都只剩她胸腔中那些见证着什么的声响。   而这一眼,她直接和薛书阳的目光对上,他宠溺的笑还来不及藏匿,也瞬间意识到他们这姿势太不对,触电一般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无意义地拍了拍裤子,看了看时间,赶紧说:“12点了,睡觉吧。”   薛宁爬起来,拉住快步离开的薛书阳,又把桌上的项链拿过来递过去,“你看这个搭扣太细了,我自己戴不上。”   薛书阳迟疑了下,犯了今晚的又一个错误,接过项链说:“那我给你戴。”   薛宁重重地点头,转身背对他,自觉地把头发撩起来,露出整个光洁的颈部,薛书阳的手绕到下巴前来时,她还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又糟糕地想,刚才红了的耳朵好像还烫着,他是不是注意到了?   薛书阳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专心致志地想尽快给她戴好离开这个过于温暖的房间。然而越心急那链扣就越和他做对,几次都接不上时他差点骂自己是怎么选了这款了。   好不容易弄好,冰凉的项链随着他的松手贴上薛宁的肌肤,温度差使得她敏感地瑟缩了一下,薛书阳才留意到她的耳根已经红透了,他再度心慌起来,连一句“戴好了”都难于开口。   薛宁放下头发,回头极其平常地说:“这个只是新年礼物,不能算成生日礼物的。”   薛书阳愣了下就笑着点头,微蹲身和她平视说:“妈妈说本命年要戴点金的东西,希望这个能保佑你今年平平安安。”   薛宁眨眨眼睛,“其实我不信什么本命年,而且我觉得有你们在,我就一定是平安的。”   这是一个善感的夜,因为她认真说出的这句话,薛书阳觉得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湿润,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对,有我们在,你永远是平安的。”   薛宁似乎看透了他此刻的松懈,直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埋头在他胸前说:“薛书阳……这是新的一年,我们不能以谎言开始。你诚实地回答我,在你对我的那么多喜欢和爱护里,有没有一丁点不是因为我是你妹妹?”   这是一个拗口的问题。   薛书阳没有推开她,认真地思考,想起了许多事,从她呆滞软弱的幼时到明朗坚强的现今,他手把手教会了她游戏之外的许多事情,她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无一不是在影响下建立的,他甚至能说,他一度是她的整个世界,就算有冷战与疏远,他也是一直陪伴着她的。   这样比普通爱情更坚定隽永的感情,其实可以用亲情来定位,但想到了何逸好整以暇说出的那句话,最终他轻叹:“我很想说没有,但……说实话,我不知道。”   薛宁惊讶地抬头看他严肃的脸,这是薛书阳第一次在这方面有所松口,是今天的气氛使然吗?   薛书阳好似补救地加了一句,“就像你也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百分之几是属于妹妹对哥哥的范畴一样。”   薛宁此刻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她此时得到的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已经足够她今夜好梦。   *   薛宁生日那天,在公司收到了许多同事的礼物,顾星还特地放她半天假,让薛宁大叫老板万岁。中午从公司离开后,薛宁悲催地发现就算放假她也无处可去,今天是工作日,大家都在上班呢,于是只能跑回家整理收到的礼物。   顾星的礼物居然是一条手链,红绳上吊着一个金的小招财猫,附的小卡片上俊逸地写着“最可爱的小公主,本命年好好过。”   这是份温暖的礼物,薛宁却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便单独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下午她想帮着黄姨准备晚饭也被拦了出来,说她是寿星,只管等着就好。于是她等啊等,终于等到爸妈下班,再等啊等,等到的除了薛书阳,还有提着蛋糕的蒋韵婷。   蒋韵婷给她的礼物是新出的某名牌包,薛宁礼貌地道了谢,又去瞄薛书阳,他还没送她礼物呢!不会这个包是以他们两人的名义送的吧?这比他什么也不送更让她气结。   晚饭很丰盛,薛宁尽兴时小口而优雅吃着的蒋韵婷还提醒道:“宁宁要留着肚子吃蛋糕啊。”   薛书阳笑着接话,“放心,她吃再多,等会儿也吃的下。”   于是薛宁又和他你来我往吵了几句嘴,晚餐就异常和谐地结束了。   计划是饭后散会儿步休息休息就吃蛋糕,八点左右蒋韵婷接了个电话,又把电话递给薛书阳。薛书阳去角落处说了会儿,挂电话后来就为难地看向在和薛诗杰下象棋的薛宁,敏感的薛宁立马问怎么了,薛书阳没说话,蒋韵婷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爸爸打来的,说是那边有几个人想我和书阳一起过去吃个饭。”   薛宁面无表情地哦了声,低下头继续研究棋局,薛诗杰便说:“那你们先过去吧。”   送他们俩出门时,杨雪芬还不忘嘱咐:“刚已经吃了那么些,还是少吃点,酒也是。”   蒋韵婷贤淑地应着,薛书阳穿好鞋子,看向跟在父母身后的薛宁,开口说:“宁宁等我回来再吃蛋糕吧。”   薛宁抬头看他,确认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书阳看着她升起希望的双眼说:“应该很快,你才吃那么多,也需要时间消化,不然真长成小猪了。”   “你才小猪,你全家都小猪!”薛宁自如地运用最近的流行句型,却把众人逗笑了。   杨雪芬没好气地捏她的鼻子,“瞧这是把谁骂进去了哟。”   薛宁不好意思地笑,又看向薛书阳,“那我……们等你回来。”   “嗯。”薛书阳点点头,转身和蒋韵婷走入黑夜。   时针指向11点,薛书阳仍旧没有回来,杨雪芬打着呵欠说:“看来你哥哥被困住了,咱们先许愿吹蜡烛,给他留一块儿蛋糕就行。”   薛宁固执地摇头,“说好等他回来的。”   杨雪芬看一眼丈夫,薛诗杰便劝道:“宁宁乖……他也不是故意不回来,应该是走不开,咱们不等他,也不给他留蛋糕。”   薛宁看了看没有动静的门,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蒋韵婷那位副市长老爹介绍的肯定是大人物,也许是对自家事业有帮助的,所以薛书阳才不得不去。她只是介意他的不守约,没有把握给的承诺,那就不要轻易给,她更介意的是,在她面前带走他的,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即将和他渡过一生的人。   薛书阳被蒋家的司机送回来时,已经是一点,浅眠的薛宁听到楼下黄叔说话的声音醒过来,打开门就看见黄叔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薛书阳。   薛书阳的酒量不错,她没见过他醉成这样,帮着把他扶进房间躺下,黄叔擦了擦汗说:“宁宁你睡觉去吧,我在这儿就行。”   薛书阳喝了醒酒茶,微微睁开眼睛,神智似乎还有一丝清明,低声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都去睡觉吧。”   薛宁回房间坐了一会儿,想着薛书阳捂着腰腹皱眉的模样又忍不住怪蒋韵婷,好好一个人跟着她出去,竟然被灌成这样。   正发着呆,薛书阳敲门歪歪斜斜地走进来。   薛宁急忙过去扶他,“你跑过来干什么?”   薛书阳捏着眼角,疲惫地说:“我没事。实在对不起,没能回来陪你吃蛋糕。”   “现在谁还在乎这个呀,”薛宁哭笑不得,“你赶紧回去躺着吧。”   薛书阳欲转身,她一下没扶不住,两个人都跌落在地板,狼狈的样子让薛宁低声笑起来。薛书阳索性躺在地板上闭着眼说:“有给我留蛋糕吗?”   薛宁嗔怪道:“留了又怎样?没留又怎样?”   “留了我就再陪你吃一点,虽然你生日都过了,”薛书阳侧头看坐在身侧的她,“但答应你的事情就算迟到也要做。”   薛宁心间一暖,指了指桌子,“留了放在那儿呢,不过你现在这样子,能吃吗?”   薛书阳撑起身子站起来,“我又没有太醉,看我拿过来吃。”   薛宁看他摇摇晃晃地往桌边走,格外好玩,吃吃地笑……薛书阳本意是拿蛋糕,却看到她放在桌上的另一样东西,混沌的脑袋里被划分出了另一片区域,屏蔽了酒精,却被比酒精更可怕的东西占据。   他拿着蛋糕过来和薛宁并肩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真要一口一口地吃,薛宁担心他喝多酒的胃,拦住说:“你还是别吃了。”   薛书阳把手中用叉子叉好的一小块蛋糕递到她唇边,“那你吃?”   薛宁奇怪地看着他,张口吃掉这一口,他又孜孜不倦地把蛋糕喂过来,这甜蜜的场景让薛宁无比确信,看来薛书阳是真喝醉了。   趁着他喝醉,她得趁机打劫啊,便追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薛书阳拍了拍已经很疼的头,“对不起,我真给忙忘了。”   薛宁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薛书阳突然放下蛋糕侧身向她靠近,薛宁慌张地睁大眼睛,感觉酒的醇香、蛋糕的甜味混合着他的香水味道慢慢把自己笼罩,然后他的食指轻轻拭了拭她的嘴角,她跟着转移视线一看,一抹奶油附在他食指上,薛书阳嘲笑道:“你吃东西还真是乱七八糟。”   她松口气,想说是你喂得不好吧,他却又把食指伸进自己嘴边,抿掉了奶油。因为她原本都已经睡下,房间只开着昏黄的壁灯,气氛突然暧昧起来,薛宁吞了吞口水,想催他走人。   薛书阳再次靠近,含住了她颤抖冰凉的   唇。   薛宁全身的所有系统铛得一声宣布死机,她快速地眨着眼睛,薛书阳紧闭的眼脸便一次次在她的视野里闪现。   这个仓促的亲吻其实很快就结束了,但薛宁却像是在梦中,时间因此走得特别慢,她张了张嘴想说话,想问为什么,这是理智至上的薛书阳就算在醉成烂泥的状况下也绝对不会做的事。   薛书阳做了个嘘的手势,轻声说:“迟到的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坐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 =   鉴于下周我需要定论文稿,可能都没有时间更新,所以作为一章先更上来。   要是有雷点,请留言!   顺便说句抱歉,下次更新可能真得等到28,9号了。   不好意思。   ☆、没出息   她一定是死过一次了。   薛宁恍惚地想。   目送说完薛书阳踉跄着步子离开房间时,她就预见了第二天的走向。但她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嘴唇,上面似乎还有蛋糕的香甜味道。   翌日早晨,她顶着黑眼圈下来早餐时,薛书阳已经脸色郁郁地坐在那儿,应该是宿醉的后遗症。非常安静的一次早餐,薛宁也异常平静地吃完然后自行上班。   她其实再明白不过,在薛书阳那儿,昨天那意义不明动机未知的吻,注定要被抛到遗忘的角落,不管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刻意伪装……因此她也不会去问。   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原本放弃的决心开始动摇。   她到达公司大厦时时间尚早,便乘电梯到了十楼,然后边给孔雅欣打电话边顺着楼梯往上爬。   孔雅欣还在上班途中,说话带着浓厚的困意,但听她讲完昨夜的事情,情绪一下高昂起来,不确定地问:“你自己做梦吧?”   “滚!”薛宁驳回这种严重侮辱她智商的假设,“我用薛书阳发誓,这是真实发生的!”   孔雅欣啧啧两声,“你喜欢的这是个什么变态啊?”   薛宁难得没有护短,喃喃道:“我也搞不懂他了……你说他……”   “喜欢你?”孔雅欣把她心中所想说出来,笑得诡异,“我上次就说了嘛,这个是需要实验的,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当然是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啊。”孔雅欣激动地加快语速,“不过结果有好有坏,好的呢就是你们修成正果,坏的呢,就是薛书阳再也不理你了。”   薛宁气喘吁吁地又爬了一坡楼梯,没说话。   孔雅欣了然地问:“害怕了?宁愿中庸地留在他身边做家人,也受不了变成陌生人吧?所以你还真不是冒险派。”   “这种事能拿来冒险吗?他要真不理我了,我找谁哭去啊?”   “没出息!”   薛宁毫不掩饰,嚷嚷道:“我就没出息怎么了!”   刚说完这句,拐角处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打开,她抬头一看,首先看到手拿香烟一脸茫然的顾星,然后才看到二十楼的标志,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迅速和孔雅欣说了拜拜,礼貌地和顾星说了早安,灰溜溜地小跑去办公室坐下,开始思考。   顾星有没有听见她的电话?以及他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她很少见他抽烟。   还容不得她理出头绪,顾星就走了回来,手中的烟没有点燃。得知他没抽烟,薛宁莫名松了口气。等顾星回了办公室,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包,又被某件东西扰得低呀了一声。   顾星送她的生日礼物还躺在包内,她本意是今天还给他的。可……薛宁扭头看了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的顾星,今天这时机真的好吗?   午休前,薛宁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顾星的门。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笑容满面地问她有什么事,薛宁也直来直往地把手链拿出来放上桌,抱歉地说:“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顾星好笑地看了她几眼,“这就叫贵重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瞒着你是薛书阳的妹妹这事儿呢。”   薛宁咦了一声,“这有什么关系?”   “我不信你没收过比这更贵重的礼物,你要不收,就是在嫌弃我礼轻了。”   薛宁立马摆手,“不敢嫌弃,只是觉得……我好像没做什么值得这礼物的事。”   顾星愣了愣,站起来指着手链笑说:“这其实是很普通的链子啊,这个小猫也不值钱,只是我觉得你很像它而已。”   薛宁不明不白地小声说:“他们说我比较像狐狸。”   顾星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是很像,但也是我的小招财猫。别说什么不值得,你得知道自己有多好。”   薛宁讶然他会说出这般称赞的话,看他的笑容也看不出虚伪,便更加觉得承受不起。迟疑间顾星已经拧着手链轻轻给她戴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说:“我没有机会给谁送什么生日礼物,咱们算有缘,这个就当我补给你这二十四年的礼物吧?这点重量,除以二十四,也就不重了。”   他总是有办法让人信服,被洗脑的薛宁戴着手链从他办公室出来,浑浑噩噩地想,就算有缘,二十四年的生日礼物什么的,也还是太重了。   一月下旬,薛宁回学校参加了一些形式上的期末考察,大抵是习惯了上班的作息,看见低年级为寒假的到来欢呼雀跃时,她竟然没有羡慕。倒是顾星非常开明地问她要不要放寒假,反正实习的指标基本已经完成。她立刻就拒绝了,可当天她回家后就后悔了。   薛诗杰和杨雪芬每年冬天的外出旅游已经是定番,今年更加夸张地要去国外待到除夕前夕才回来。晚饭后薛宁赖在杨雪芬身边抱怨他们又要丢下孩子自个儿开心,薛诗杰笑道:“就算我们在家,你也不见得粘着我们,我们走了,这个家还不是你的天下?”   薛宁嘿嘿干笑,一旁看新闻的薛书阳瞥她一眼,淡淡地说:“既然你们都出门了,让黄叔和黄姨也放半个月假吧,我和宁宁上着班可以在外面吃饭的。”   所有人都赞同地点头,薛宁迟钝地想到,爸妈、黄叔和黄姨都走了,家里不就剩下她和薛书阳?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晚上她给孔雅欣打电话,孔雅欣非常不矜持地说:“现在就是机会呀,你还等什么,直接扑上去。”   薛宁忍不住笑,“你别逗我了,我和你说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你没看小说里都这样写吗?等生米煮成熟饭,薛书阳就是你的啦。”   孔雅欣懒懒的语调让薛宁直接暴走,“大姐,我要的是心,不是人!”   “哦……原来你们以后真在一起了,也是柏拉图式的呀。”   薛宁满脑黑线,和这个装疯卖傻的人沟通无能!气恼地挂了电话,她开始盘算,就两人在家,无疑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可她如果要上班,也就没时间经营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明天去顾星那儿装下可怜,小小地过个寒假,然后勒令薛书阳每天回家吃晚饭!   顾星真是最好的老板,没有之一。   她刚说了“公司最近好像不是很忙,我想……”,他就笑眯眯地说:“想请假?昨天给你你还不要。”   薛宁挠头傻笑,顾星稍正了神色,征询道:“实习其实也就这学期,下学期你不来也可以,但不管我个人还是站在公司的立场,都很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工作。放个寒假,也算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吧。”   薛宁知道他这句话相当于承诺了她一个工作,虽然她怎么也不至于成为待业青年,但在如此不景气的时候,他还能用如此信任的态度留下她,让她觉得这段意外的实习,她的收获不止是工作经验。   因为她的暂时休假,下午下班后由何曼组织办了个聚会,顾星自然是不会参加的,何逸兴致勃勃地来凑热闹,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把几个缠着他的年轻妹妹哄得哈哈大笑后又事不关己地飘过来向她打听孔雅欣的事。   薛宁不满地扫视他,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买保险。”他答得悠哉。   她便也不留情面地吐槽:“你到处留情,确实需要买保险。”   何逸好脾气地点头,“我们这种凡夫俗子哪能和你哥那种专情人比呢。”   薛宁算是发现了,和何逸的每次斗嘴,他最终都会把薛书阳搬出来,固定的结束语。他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于是她也学乖了,不再积极地护短,照例以微笑带过。   何逸凑近低声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薛宁不做声,往旁边挪了挪。   他锲而不舍地跟过来,“你给我说说你那朋友的事,我给你说你哥在美国的事。”   薛宁撇撇嘴,不在乎地说:“这不算等价交换吧,谁稀罕知道他的陈年旧事。”   何逸笑着哦了声,看着她不说话了。   薛宁被看得发毛,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你看上雅欣了?”   “我有这样说吗?”何逸纯洁地冲她眨眨眼,“我说了只是想买个保险。”   薛宁嘴角抽动了下,何逸自作多情地下了结论,“我就当你答应了。从此刻起,你可以把我的来电显示改为薛书阳咨询热线。”   有他这样出卖朋友的吗?薛宁咬牙忍住笑意,“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自认为达成协议的何逸早就飘走了。   薛书阳在美国的那几年,正是他们的冷战期。当时她情窦初开,刚刚辨清对薛书阳的感情已经转了向,于是思念寸寸噬心,她总想知道他在地球的另一端吃着怎样的食物、和什么样的人对话、有着如何的心情。哪怕只是他和父母视频时那屏幕上的一小片图像,也能让她安心上好几天。但什么秘密都摊开来的现在,她又没有那么强烈的探听欲了。   两天后,薛诗杰和杨雪芬启程,薛宁送机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兴冲冲地赶回家,准备弄个两人份的简单晚餐。察看了冰箱里的食材,淘好了米,她给薛书阳发短信,是命令体的“晚上必须回家吃晚饭”。   收到好的回信后,她便开始研究那天偷偷买回来的食谱,还非常认真地叼着笔做笔记。五点半,门铃突兀地响起,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提前下班的薛书阳,又兴奋又担心地去开门,站在门外的却是许久不见的提着大袋东西的蒋韵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后台终于能看见了不知道前台能不能 = =   晋江抽得太不是时候了。   本来我只是想满怀歉意地说一声俺回来了。   虽然还在饱受论文摧残,感冒又还在缱绻,但应该不会像这次一样消失十几天。   关于文,我总是偏女主的。因此也叙述也总是女主视角偏多,如果有啥违和,请大家直言不讳。   感谢!   ☆、往复   薛宁自然没有能力用笑容满面来迎接满脸笑容的她,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蒋韵婷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听说就你和你哥在家,我自动请缨来当煮饭婆呀。”   她熟门熟路地进了屋,把东西提进厨房,边解围巾边说:“你居然已经煮好米饭了?我还以为你们肯定要靠外卖解决晚饭了。”   薛宁最讨厌的就是蒋韵婷大摇大摆把这里当自己家的随便,凉凉地说:“我们自己会做饭,不用你大老远地跑过来的。”   她以前也不是没和薛书阳留守在家过。那时候她小,也没有讨好他的心思,做饭这些统统由薛书阳包揽,他的手艺却也只是普普通通,她没少嫌弃。现在她想认认真真地为他做半个月晚饭而已,他还故意找他未婚妻来气她!   薛书阳对她未免太狠了。   既是如此,那天的亲吻又算什么!   蒋韵婷笑笑没说话,低头收拾流理台时瞥见她的菜谱,笑声便肆无忌惮地溢出来,抬头看她说道:“宁宁,光看菜谱可是做不出来的。”   薛宁小气地认为她是在挖苦,愈加冷淡地离开了厨房。反正有她在这儿,薛书阳回来铁定有饭吃了。   薛书阳紧赶慢赶地回到家,的确有丰盛的晚餐等待着他,然而几个小时前命令他必须回家吃晚饭的人看上去心情并不怎样,他当然也知道原因是意外出现在这里的蒋韵婷。   他轻声问蒋韵婷,“你怎么来了?”   薛宁怀疑地看他一眼,心想难道不是你叫来秀甜蜜的?   蒋韵婷摘下围裙,温柔地答:“今天给阿姨电话才知道他们出远门了,我反正下班后没事就过来给你们做晚饭呀!幸好来了,不然宁宁现在还对着菜谱发愁呢。”   薛宁懒得出口反驳,但对薛书阳探询的目光还是丢了个白眼。薛书阳忍不住皱眉头,对蒋韵婷说:“太麻烦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儿。”   蒋韵婷嘻嘻笑,给他盛了米饭,毫不顾忌地说:“你忙起来就会忘了吃饭,和为游戏废寝忘食的小孩儿是一样一样的。”   薛宁眼观鼻鼻观心地嚼着饭粒,知道今晚她的零食库又要被洗劫了,这样肉麻的一对佳偶在面前,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这饭还怎么吃得下去!   晚饭后蒋韵婷又包揽了洗碗的活,薛书阳拦住要上楼的薛宁,盘问道:“你这是放假还是辞职了?”   薛宁冷笑,“辞职你信不信?”   薛书阳知道她故意,但也顺着点头道:“那再好不过。”   “呸!”薛宁立马瞪他,“你才辞职!我们顾总人好,给我放寒假。”   薛书阳听到顾星这人就沉了脸,薛宁见他无话可说抬脚就走。楼梯走了一半,薛书阳又跟上来,低声说:“明天我回来吃你做的晚饭吧?”   她朝厨房努努嘴,“你不是有个免费煮饭婆吗?”   “对啊,不就你吗?”薛书阳难得这样无赖,“吃饭这种小事,何必麻烦外人。”   薛宁这才笑了笑,“我可以当煮饭婆,但学不来竞争上岗,也不可能免费。”   他便也笑了,无奈地扯了扯她的发尾。   薛宁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爱的深度偶尔可以和犯贱的程度划上等号,难怪有人说谁爱得多谁就低一等。刚才她还在碎碎念薛书阳冷血无情,现在却又被他这样的几句话和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收买,抱着菜谱回房继续研究明天的菜单。   第二天晚上蒋韵婷果然没有出现,薛宁眼巴巴地盼着薛书阳对自己折腾了一下午的几道菜作出评价,然而直到晚饭结束,他还没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评论。两人一起收拾碗碟时,薛宁忍不住问:“我做得好不好?”   “还好,能安心吃下去。”   她不满地扔了筷子,“我又没有放毒药,当然能吃。”   薛书阳似笑非笑地问她:“难道你还指望我说很好吃?说谎可不是咱们家的传统。”   “薛书阳!”薛宁气得跺脚,薛书阳摇摇头无奈地说:“你正好锻炼锻炼,以免以后被你婆婆嫌弃。”   话不投机半句多。   薛宁拉下嘴角,吩咐他洗碗后郁郁地上了楼。   薛书阳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她不爱听的话,默默洗碗的过程中不由自主叹了好几次气。   他已经分辨出来最近的矛盾心情是嫉妒还是担心了。   数年前,他几乎是薛宁的半个监护人,管理着她的所有事情。也不是没插手过棘手的感情问题,但当时的理由是她太小,且她自己也对对方没有意思,两人没有因此产生过争吵。她真正恋爱还是要从段羽算起,那时候他忙着和蒋韵婷周旋,薛宁牵着段羽的手扬着下巴回家时,在父母营造出来的开心氛围下,他并无不妥感觉。   他看着段羽陪薛宁长大,比谁都明白段羽对她的好,所以还是放心的。只是后来知道薛宁喜欢的人是自己后,再见她和段羽的亲密,就有了些不习惯,会忍不住想,这亲密是她做给他看的,还是他们真的如此要好。到了顾星,他连怀疑都省了,薛宁喜欢他不就因为他长年累月的体贴与照顾吗?这些,就如何逸所说,是顾星也能给的,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周全。   又或者这些揣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此一变,那些深埋在他内心的莫名情绪已在爆炸边缘。   刚才下意识说出的那句玩笑话,连他自己都想收回。   他一直认为他能平和地将她嫁给他人,看她为了另一人开心或痛苦,鼓励她和另一群人成为家人。   然而,这曾遥远的事情即将变成现实的现在,他才发现他真办不到。   春节将近,城市又披上了彩装,杨雪芬和薛诗杰也将在四天后返家。小年这天,薛书阳得去蒋韵婷家吃晚饭。蒋韵婷请薛宁一同去,她以要去叔叔家婉拒了。   她和父母一起去过蒋家,只觉得气氛压抑,传说中的蒋父也远没有新闻上那么亲切。   这次蒋韵婷挽着她的手臂一再劝说,最后还是薛书阳看出她的不耐烦,替她解了围。   薛宁在叔叔家和许久未见的薛书楠薛书瑶碰了面,他们两人都已结婚,拖家带口地回来,晚饭热闹异常。饭后聊天时大着肚子的书瑶八卦地说起薛书阳和蒋韵婷的婚事,口直心快地说:“他们是不是年初就要办婚礼了?宁宁到时候别哭鼻子哦。”   薛宁切了声,“又不是我嫁,哭什么。”   “书阳哥哥结婚,你不伤心吗?以前那么粘他,谁和他好你就讨厌谁……”   “拜托。”薛宁用抚额的动作掩了疲惫神色,“我早不是小孩儿了好么。”   薛书瑶哈哈笑起来,歪头对一旁的自家老公说:“过两年,咱们再生一个女儿吧!也让咱们儿子好好宠宠,像书阳哥哥对宁宁那样。”   她老公和煦地点头,薛书楠顺口问难道这胎已经确定是儿子,话题就此歪掉。   只有薛宁抱着那句“像书阳哥哥对宁宁那样”黯淡了眼眸。   他对她是哪样,即使是亲近如他们,又知道什么。   他曾经对她最好,再好不过了,她甚至怀疑她要月亮星星,他也能想出办法来。可他现在,对她最狠,仗着已经看穿她的心,哪里最弱就往哪里打,每次打得她痛了,他又笑着给她上创口贴,还会贴成可爱讨喜的形状呢……如此往复,直至击碎他曾亲手为她建立起的那些堡垒。   薛书楠送她回家时,宅子亮着灯,她没想到薛书阳比她还先回来,打起精神进屋,一眼就看见端着水杯出厨房的蒋韵婷。   打招呼都省了,薛宁直接问:“我哥呢?”   蒋韵婷看看楼上,“饭吃到一半,接到个电话就要回来开什么视频会议,我给他送水上去了。”   以前薛宁都直接上楼,今天她却坐在客厅里换着台看各种肥皂剧。蒋韵婷偶尔上上下下拿东西,一个小时后薛书阳才现身了一次,穿着家居服,看上去有些累,问了她一些叔叔家的事,就又上楼了。   十一点半,薛宁关电视上楼,在薛书阳门口徘徊了几次才敲门,开门的是蒋韵婷,薛宁隐约听到水声,支支吾吾地问:“我哥呢?”   蒋韵婷出了房间,反手扣上门,答道:“洗澡呢。”   薛宁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又说:“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叫车回家。”   蒋韵婷大大方方地笑道:“谢谢,不过太晚了,我今天不回去了。”   薛宁天真地说:“那我给你收拾客房。”   蒋韵婷好笑地看着她,薛宁不甘示弱地回视……   薛宁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她低头接起来,那边是讲话漂浮的段羽。   听他胡乱叫着自己的名字,薛宁就知道他肯定喝醉了。轻言细语问了好几次,知道了他的方位,他就又开始说想见她。   那边嘈杂不堪,薛宁担心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家,想了想还是咬牙说:“你别喝了,乖乖地在那儿等我啊。”   挂掉电话,薛宁拉住准备开门进屋的蒋韵婷,“麻烦你告诉我哥,我出门有事,一会儿就回来。”   薛宁刚出门一会儿,薛书阳就擦着头发出了浴室,见到坐在房里的蒋韵婷愣了愣,“你还没走?那还是我开车送你吧。”   蒋韵婷笑着说出刚才也说过的话,“不用了,你今天这么累,好好休息吧。”   薛书阳转身去拿手机,“那我给你叫个车。”   号码只拨了一半,蒋韵婷就从背后缠了上来,踮脚低声在他耳边说:“书阳,我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拔了网线写几个小时后,满腔热血地来更新,结果光登外网的客户端就登了一个小时!   太悲剧了!   话说原本大纲里这段二人世界是给甜蜜安排的,不要问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T T   我什么也不知道……   写出来的角色,感觉都长了自己的脚= =我控制不了了。   ☆、过火   薛宁赶到那酒吧时,被她一个电话拖来当帮手的孔雅欣也正好到达,还带着个拖油瓶何逸。现在没时间八卦,薛宁直接拖着孔雅欣进去找人。   段羽一个人趴在角落处烂醉如泥,薛宁走过去拍醒他,骂道:“你爱惜下自己好不好!”   段羽眨巴着眼睛看清楚她,傻笑着靠过来,喃喃道:“宁宁,你来了……”   薛宁任由他把全身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又生气又心疼。   是她太自私,把段羽拖进了她的感情旋窝,她曾告诉自己,要断就要狠下心,就算段羽恨她也不能再心软。   可看着段羽这样,她又仿佛看见了小心翼翼爱着薛书阳的自己。   段羽巴在她耳边不停说话,是些恋爱时也很少说出口的甜蜜情话,薛宁却心酸得快掉下泪来。   薛宁眨眨眼,哄小孩儿一样哄他,“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不回家。”段羽摇头,“他们都回家了,我说要去找宁宁,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宁宁真在这儿。”   彻底喝醉了。   薛宁哭笑不得,顺着他的话问:“他们是谁呀?”   “无关紧要的人。宁宁不喜欢我和他们应酬,宁宁讨厌官场……所以宁宁也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薛宁条件反射地回答。   看不下去的孔雅欣上前插话,“她只是不爱你!”   她示意何逸拉开段羽,爽快地说:“好了,别耍酒疯了,这么晚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雅欣……”薛宁担心地看着被何逸扶着往外走的段羽,孔雅欣一把搂过她,低声说:“放心吧,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是怕继续绕下去,你又心软。”   “我没有。”薛宁记得自己的位置,只是眼看着段羽因为自己痛苦,说着孩子气的话,非常内疚。但她比谁都明白,同情不是爱情,她不要虚构的幸福,也不会把这种东西给段羽。   段羽上车就握着她的手安份地睡了,薛宁这才想起问前座的两个人,“你们怎么凑一块儿了?”她记得她给孔雅欣打电话时,她明明在家。   孔雅欣瞥了眼在偷笑的何姓司机,抢在他乱说话前开口解释:“他来我家找我爸妈,正好你打电话,我想着我们两个人扛不动段羽,就顺便叫上他了。”   何逸闲闲地质疑道:“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在你爸妈面前说出什么惊世之言才故意把我拉出来的。”   “你说什么了?!”孔雅欣激动地揪住他的手臂问,何逸痛呼道:“我在开车!我们出事没什么,宁宁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某个亲爱的朋友要杀人的。”   孔雅欣冷哼着松开他,回头问薛宁:“这么晚了,薛书阳怎么不送你出来?”   “他……”薛宁想起临走前蒋韵婷那暧昧的眼神,低声嘟囔道:“他忙着呢。”   孔雅欣眼珠子一转,“那他知道你出门来找段羽了?”   “应该知道吧。”如果蒋韵婷告诉他的话,可他连个电话也没有,难道真是和蒋韵婷忙着亲热?   “电话给我。”孔雅欣伸手,薛宁不明白她要干什么,还一个劲地使眼色,表示何逸还在这儿呢。   “怕什么呀。”孔雅欣把手伸得更近了,“他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薛宁慌张地睁大眼睛,去摇何逸的椅背,“你知道什么?!”   何逸无奈地踩了刹车,“你们两个都想上社会新闻?”   这不是重点好吗!   薛宁焦急地说:“不管你知道什么,都是假的。”   “哦……”何逸重新启动车子,“原来你喜欢薛书阳是假的。”   孔雅欣嘿嘿笑,薛宁直接僵硬,吞吞吐吐地说:“他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他。”   何逸继续笑着点头,“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想的哪样?”薛宁立马问,何逸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不说话了。薛宁转而用阶级敌人的目光瞪孔雅欣,对方无辜地表示:“我什么都没说啊,而且要不是他说担心你和薛书阳,我还不会继续搭理他呢。”   把段羽交给他家父母后,三人重新上车时孔雅欣如愿拿了薛宁的手机,直接按了快捷键1,开了扬声器。   薛书阳的彩铃是嫉妒俗气的系统赠送曲,唱了十秒左右,电话被挂断。   薛宁僵硬的肩膀瞬间垮下去,伤心地想,他肯定和蒋韵婷在一起!   薛书阳此时当然和蒋韵婷在一起,只是画面并没有薛宁想的那么绮丽。大半个小时前,蒋韵婷柔若无骨地贴上来时,他只是拉下她的手转身说:“那我送你去客房。”   蒋韵婷转瞬愣了,咬着下唇说:“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薛书阳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想,而他搬出的理由是,“我们还没结婚。”   “我们迟早要结婚的,不是吗?”   薛书阳抿唇不说话,蒋韵婷一下子偃旗息鼓,揉了揉眼睛说:“我需要洗个澡,然后我们谈谈。”   因此薛宁的名字在手机上跳动时,他们正面对面坐着,说着尴尬的话题。还在说话的蒋韵婷看着手机沉默了,薛书阳皱眉掐掉了电话,隔着个走廊打什么电话,便对蒋韵婷说了抱歉直接去敲薛宁的房门。   没得到回应,他才开门而入,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她的气息和踪影。   跟在身后的蒋韵婷此时才低声说:“我忘了告诉你,你洗澡时,她接了个电话出门了。”   薛书阳讶异,“谁的电话?”   “段羽吧。”蒋韵婷被他突然变大的音量吓到,断断续续地说:“他好像喝醉了,宁宁不放心,就说去看看。”   “你为什么不早说!”薛书阳撇下她直奔书房拿手机回拨电话。   蒋韵婷慢步跟过去,看他焦急的模样,心里慢慢生了不快。   薛宁都二十四了,晚上出去会会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被人卖了,他用得着这么不放心吗?再者,明明刚才他们在谈论人生大事,难道不是比他一个成年的妹妹更重要么?   因为刚被挂了电话,孔雅欣看见他打回来时也挂了一回,铃声又迫不及待地响起来时,她让何逸停了车,开了音响,放起惊爆的舞曲后才慢悠悠地接起来,掐着嗓子怪叫着你好。   “你是谁?这手机的主人呢?”薛书阳严肃的声音让孔雅欣吐了吐舌头,继续装怪道:“你是问可爱的薛宁小姐吗?”   薛书阳愈加不耐烦,“把电话给她。”   “哎呀,她现在没办法接你电话。”孔雅欣憋着笑,薛宁怕薛书阳生气,便要去抢手机,也被孔雅欣推开。   “你们在哪儿?”薛书阳看来是放弃了无意义的对话,开始追问地点。   “好玩的地方呀。”孔雅欣把音乐声又拨大了点,“我是薛小姐刚认识的朋友,我们在玩游戏呢,她喝酒输掉了,就得打电话给快捷键1的人,要对方给她说一句我爱你,请问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这玩笑开大了!   薛宁急得又去抢手机,何逸一把拉住她,还捂住了她的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和她说话。”薛书阳冷冷的声音传来,薛宁吃惊地张大瞳孔。   为什么?   她以为他会马上否定,然后说我是她哥哥的。   “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1号键一般都是最重要的人,我猜猜而已。再说,游戏就是游戏嘛。”   薛书阳冷笑了一声,“我再问一次,你们在哪儿?她好不好?”   “你真没意思。”孔雅欣快装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恢复原本的声音说:“和薛书阳说话还真费劲,让他着急去!”   “你疯了!”恢复自由的薛宁再度去抢手机,孔雅欣还是不让,“我才没疯,我要他疯。凭什么总是你担心在乎他呀,也让他无头苍蝇一次多好。你不是想知道他在不在乎你吗,试一下有什么关系。”   薛宁陷入了矛盾中。没错,她是想要他的担心和在乎,可他真着急了在乎了,她又怀疑他不过是把她当作妹妹在紧张。而且……薛书阳如果知道他们骗他,会很生气很生气,她再清楚不过了。   何逸也是明白的,“别玩过了,真找不到人,书阳说不定就报警了,咱们回刚才那酒吧等着他。”   “你肯定他会来?”孔雅欣不服气地说。   “拜托,我比你了解他。”   车子沿原路返回,薛宁茫然地看着窗外,想见到他解释一下又害怕见到他。如果刚才他说一句“我是她哥哥”或者顺从雅欣说出了“我爱你”,她都将跌入深渊。   不能爱和爱而不得,哪一种痛苦更深刻,她已经不能分辨。   不一会儿,段羽打来电话迷迷糊糊地问:“宁宁,难道不是你送我回家的吗?你哥打电话问我们在哪个酒吧喝酒呢,你还在那里吗?我也要来。”   薛宁没心思再和他纠缠,说完“你乖乖在家睡觉吧”挂了电话。看来何逸猜对了,薛书阳肯定会去那酒吧逮人的。薛宁紧张地东看西看,问道:“车上有酒吗?我现在喝醉装傻还来得及吧?”   孔雅欣斜她一眼,“你用得着怕成这样?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他,骗他一次怎么了。我以前怕是你自己幻想,可最近薛书阳这行为太奇怪了,说他不喜欢你,我还真不信了!”   “你少说两句吧。”何逸看薛宁额头都冒汗了,好心地说:“你要真喝,我们可以去路边超市买点。”   薛宁慢慢摇头,“算了。”   他们在酒吧门口等,没一会儿就看见薛书阳下了车就大步往酒吧而来,薛宁主动迎上去,薛书阳见到她,一把把她抱入怀里,喘气声绕着她的耳际打转,她一下就觉得就算被骂也值得。   看见这样为她不安的他,被讨厌也值得。   “没事吧?”薛书阳松开她,上下打量了番,薛宁迟钝地摇头。平静下来薛书阳又觉出不对,凑近嗅了嗅,彻底放开她,一脸正经地问:“你没喝酒?”   “没有。”薛宁低下头。   “那刚才那个电话……”   “是我打的。”不远处的孔雅欣主动投案,“只是开个玩笑,和宁宁无关。”   薛书阳看过去,对何逸的在唱表现出不小的惊奇,然后慢慢理清头绪,冷着脸问:“你们合伙骗我?”   孔雅欣哎呀一声,还要申辩,被何逸拉住,他笑着说:“书阳对不起,是我玩心太重,下次你找我讨回来好了。”   薛书阳咬了咬牙,低头看低着头的薛宁,握紧拳头努力压抑着那些翻滚的情绪。   他们一句玩笑就能轻松带过,可曾想过他的焦急?一边害怕薛宁出事,一边自责自己没有看好她……一边因她这样关心别的男人生气,一边又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的兄妹情……   这些嫉妒,让他又害怕又唾弃。有谁为他想过了?   “先回家。”薛书阳对薛宁说,而对其他两个人,连再见都免了。   薛宁感觉到他的怒气,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上车,回家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进家门时,薛宁迟疑地问:“她呢?”   “谁?”   “你未婚妻。”   “我让人送她回家了。”   “你生气是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吗?”   正在换鞋的薛书阳猛然直起身来盯着她,薛宁喏喏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该在那时候给你打电话。”   薛书阳咬牙深吸一口气,换好鞋快步往楼上走,薛宁慌张地踢掉鞋子,只穿着袜子跟过去,一把拉住他,“我又说错话了?”   薛书阳转身,再度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薛宁,我和蒋韵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生气是因为你用自己的安全做筹码来骗我。”   他的眼里写满失望,薛宁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进一步拽紧他的衣角。薛书阳却拨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不应该仗着认为你爱我比我爱你多,就来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这文开始进入卡文期了= =   黎明前的黑暗?   ☆、坚决   你不应该仗着认为你爱我比我爱你多,就来骗我。   薛宁目送薛书阳上楼,心里把这句话又过了一次,竟然笑了出来。   这样的句型,由她来使用才更有说服力吧?   薛书阳仗着她爱他,做过的比欺骗更过分的事,她都不想扳着手指一一来数。   她怎么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微妙地加上“认为”两字,再一次贬低了她对他的感情。他或许是爱她的,但那种对家人的纯粹的爱,再珍贵也不是她最想要的。不管怎么看,她爱得比他多都是事实。   冬天的地板如冰,寒意从脚底浸上来,薛宁打了个寒战,跑回玄关穿上温暖的拖鞋,拖着步子上楼。   这晚辗转反侧时,薛宁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冬天,薛书阳大四的冬天。她又是半年未见他,寒假初期他也因为各种考试不能即时回家。学校里组织了冬令营,生性懒散的她听说目的地是薛书阳大学所在城市便积极地报了名。   爸妈配合她,对薛书阳保密了此事。她背着大袋家乡食物和同学们嘻嘻哈哈坐火车出发时,心里想的是给他个惊喜。   抵达的傍晚,她在火车站的电话亭打他寝室的电话,他的室友说他刚出门,请她等会儿,看能不能叫回他。薛宁嗯了声,然后听见听筒那边远远的有人在叫他,说他妹妹来电话了。   一会儿他的室友笑嘻嘻地回来说:“他刚走到楼下,被我叫住了,你再等会儿。”   薛宁道了谢,握着听筒的手慢慢起了汗。   这半年就算薛书阳打电话回家,她也不再抢着蹭过去和他说话了,她还记着暑假时他对她说的那些话,记得他在铺满晨光的房间里和他的女朋友安静亲吻,然后警告自己不要做黏人的小朋友。   “宁宁?”薛书阳的声音在一阵脚步声后出现,薛宁紧张地嗯了声,他笑着问:“怎么了?”   “我……我来看你。”薛宁脱口而出:“我现在在火车站哦。”   “我们这儿的火车站?真的假的?”   “真的啊。”薛宁把听筒拿远了些,“不信你听广播。”   听筒再贴回来时,薛书阳的语气不太好,“你搞什么?你一个人来的?待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来。”   “我不是……”薛宁想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已经打完报平安电话的老师同学等着她呢,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老师在叫集合了,她想了想,薛书阳让她等,她不能不等,便向老师说明了情况。老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同来的段羽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她,老师便把他们托给警卫室的人,留了酒店地址和电话后才组织其他人离开。   薛书阳很快就赶了过来,她热情地挥手,在他跑过来时还得意地说:“我给你带了好多吃的。”   薛书阳却冷着脸看了段羽一眼,严肃地问:“你们私奔?”   段羽紧张地摆手,薛宁茫然地摇头,“……没啊。”   “那怎么跑来这里找我?”   “我们是跟着学校来冬令营的,老师同学们已经回酒店了,刚才要和你说的,可你挂电话了……”薛宁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慢慢低下去,“是你要我在这儿等的。”   薛书阳抓了抓头发,哭笑不得,最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脸,“吓死我了。”   薛宁讨好地眯眼睛朝他笑,把背包塞进他怀里抱怨道:“这个好重,都是给你的。”   薛书阳送他们去酒店的路上,问了他们这几天的行程,薛宁其实并不想参加集体活动,就想和他在一起,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等他们到老师那里报了到,薛书阳就要离开,她小步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去,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薛书阳拿她没法,拉了她的手摇摇晃晃,还嘲笑道:“都十六岁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薛宁的眼泪一个眨眼就掉下来,瘪着嘴说:“可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我给你带了那么多吃的,你就只陪我这么会儿。”   薛书阳看着她越流越多的眼泪,反倒松开了手,转开了视线。薛宁透过婆娑的泪眼看见他随意搭在衣前的深色围巾,迟钝且愕然地发现,她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就算抬头看他,脖子也不会累的程度。   她突然对这样流泪撒娇的自己感到害羞,立马抹干眼泪停了抽泣,保证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走吧。”   薛书阳像是从沉思中回神,干燥的手掌试了试她湿润的脸颊,“别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样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妹。”   生平第一次,薛宁有了“不认就不认”的想法。生平第一次,她厌倦了和他这样的关系。   后面几天,薛书阳还是没有抽出时间陪她,他们离开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他匆忙赶来车站送她,手上连个礼物都没有,再见都说得敷衍。   春节他回家待了几天,和她也不再亲近。又是新学期,薛书阳和她的联系突然少了,不久后她听父母惋惜地说他和叶静分手了,她想起他认真地说过叶静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想打个电话安慰他,又觉得自己的同情有些虚伪。   薛书阳出国的事情提上日程后,她才又听说,寒假她去那天,本来是他和叶静父母见面的日子,但因为她的意外出现,他缺席了那次晚餐,叶静的父母非常生气,听说他要出国后更是对他们的恋情持反对态度……这便是他和叶静分手的导火线了。   薛宁从小就比旁人想得多,把薛书阳对她的前后态度一联系,就认定他在怪她任性地打乱了他的感情,低落地给他打电话说了没有诚意的对不起后,冷战正式开始。   而这一次的战争,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她慢慢确定她对他的爱情……他在干什么呢?她还真不知道。   当年,他突然疏远她的真正原因,她也不知道。   想过一轮往事,薛宁突然对今日的薛书阳释然了。她是真猜不透他的心思,因此这么多年来,她不说伤痕累累,也异常疲惫。她也想休息,正如此刻她很想甜美地睡上一觉。   薛宁被混乱梦境缠到翌日中午才起,洗漱完毕拿起手机才发现段羽一个上午打了几通电话,拨回去首先听到他紧张的道歉。薛宁想他应该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便认真地说:“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很生气。生你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你这样是存心让我难受。”   段羽沉吟了会儿,轻声问:“宁宁,我真的不行吗?”   “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薛宁在窗边坐下,“我不能骗着自己骗着你生活下去。”   段羽不说话,薛宁就着稀薄的阳光说起了无关的话题,“今天的天气真好,虽然很冷,但迎着阳光总会觉得世界很美好,没有什么能击垮自己。”   “你怎么了?”段羽担心地问,薛宁噗哧笑了,“我在宽慰你呢……我算什么?你以后能找到比我好百倍的姑娘。”   薛书阳算什么,她独自也能过得很好,哪怕没有幸福,痛苦却不会增加。   段羽短促地笑了两声,“你就是好姑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薛宁嗯了声,他们都需要时间。   这天晚上薛书阳照常回家晚饭,薛宁给他准备的只有外卖叫来的简单套餐。薛宁趁他吃饭,诚恳地就昨天的恶作剧道了歉,薛书阳兴许是认为自己也说得太过火,搁了筷子说:“我只是太担心你。”   “我知道。哥哥,我感谢你的担心。”薛宁截过话头,薛书阳因这久违的称呼诧异,薛宁却又叫了一声,“哥哥,一直以来是我太任性,只顾着表现自己的情感,给你带来许多困扰,这一点也非常对不起。”   薛书阳在她异常认真的神情下彻底停了动作,薛宁交叉着双手继续道:“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自认为多么爱你,牺牲和成全才是真正的爱,所以……我也许并没有爱你那么多,也许我还能把自以为是的爱收回来。”   “你什么意思?”薛书阳站起来,俯视她,犹如审判。   薛宁仰起头,这高度差让她好累好累,但她还是看着他,把打好的腹稿说完,“我的意思是,我不再缠你了,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再像爱一个普通男人那样爱你,我会认真地回到小时候,你是哥哥,我是妹妹,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薛书阳握起了拳头,薛宁自顾自地啊了声,“小时候也不行,那时候我太任性,你太宠我。那么……”她站起来,平常地说:“我们就做平常亲切的家人吧,这个应该难不倒你,我也会做好的。”   说完薛宁勉强地对他笑了笑,“我约了朋友,要出门,放心,今天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宁宁……”薛书阳下意识地叫她,她却没有回头,提了包就奔了出去。   薛宁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华灯如昼的大街上,很想为自己鼓掌,又很想为自己哭泣。她既然说出那样坚决的话,就一定能做到。反正她从来没得到过薛书阳,也谈不上失去,她不用这么沮丧。   但是等她回过神留意四周,竟然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里,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睽违多年的孤独感扑面而来。   决心把对薛书阳的感情连根拔起,坚信自己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这一刻,她失去了归属感。   她迷路了。   而这一次,她是被她自己抛弃的。   茫然四顾时,包里的手机发出悦耳的响声,她无知无觉地拿出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眶一热,险些掉泪。但她迅速抬头把那股心酸和自然而然想展示给这人的委屈逼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日更!   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了自己!   (昨天说的卡文是肿么一回事XDDDDD--)   ☆、平常   这寒冷的冬夜,所有热闹都与她无关,而顾星的声音即使隔了电波也让人倍感亲切。   他再平常不过地笑着问:“薛宁,你吃晚饭了吗?”   薛宁吸着鼻子摇头,然后慢半拍地说:“还没呢。”   叫的外卖都给薛书阳吃了。   顾星有些意外的喜悦,“那正好。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吃吗?”   “你们?”   “嗯,公司的大家,你在哪儿?我让人过来接你。”   薛宁浑浊的脑袋这才听清他的声音背后有嘈杂的喧闹,她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她看了看四周,只说出一个路牌和大厦,顾星沉默了会儿才叹气道:“那你就在那大厦楼下等着。”   半个小时后,薛宁熟悉的一辆车在路边停下,她小跑步凑过去,车窗就降了下来,顾星坐在后座朝她招手。   车内很温暖,薛宁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和外面的温差,慢慢地活动手脚,轻声对顾星说了谢谢。   今天她还真不想一个人过,顾星的电话救了她。   顾星抿唇看了她会儿,答不对题地说:“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又瘦了,还以为你放假在家逍遥,每天大吃大喝呢。”   薛宁突然一阵心酸,扭头看窗假装在照镜子,漫不经心地捏了捏脸,“有吗?”   只是尾音莫名地有些抖,车窗的倒影里顾星正好和她对上眼,她赶紧心虚地低下了头。   今年公司的年会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办成,今天顾星请了在本市的人吃饭,算是年底犒劳。薛宁刚进大厅,何曼就疯疯癫癫地扑了上来,抱怨道:“你这没良心的,一放假就忘了我们这些老年人。”   顾星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席,薛宁提起精神和何曼打闹,等安份地坐下时,她才发现在座者并不止公司的人,和顾星同桌的都是一些关系好的客户,一个不小心和一位许久未碰面的人对上了视线,在对方不怎么善意的目光下,薛宁第一次没有躲开。   正餐结束,各自勾搭下一瘫时,薛宁和何曼在阳台上聊天,被田夜逮了个正着。   “何秘书,我有话和薛宁说,能不能请你回避会儿?”   何曼好奇地在她们之间巡视,薛宁很想说我和你无话可说,可碍于她和公司的合作关系,还是轻言细语地让何曼放心地离开。   何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最后和她对上眼时还小声说“有事就大叫救命”惹得薛宁轻笑出声。田夜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何曼急急忙忙地跑开,她皱了皱眉头,抱起手臂对薛宁说:“好久不见。”   “你好。”   田夜一如既往直言不讳道:“我还以为你辞职了。”   “我只是在放寒假。”   “这么说,年后你还会回来工作?”   薛宁大概明白田夜对她的敌意是因何而起,内心虽觉得荒谬,却也能理解,陷入爱情的女人总是草木皆兵,她便认真地说了实话,“应该会,但是我和顾总真不是你担心的那种关系,不要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田夜不相信地哼了声,薛宁无奈地继续解释:“他和他夫人感情好好的,我看谁都没戏,你也趁早抽身吧。”   田夜讪笑着说:“我开始谈恋爱时你还是小屁孩儿呢,居然来对我说教。他对你那么好,刚还抛下大家专门去接你,又让你跟着他工作……我还真不信你的话。”   又一个沟通无能。   薛宁敲了敲头,“随便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而且你也没立场来质问我什么。”   薛宁说着抱歉离开阳台,何曼见她过来,跑过来焦虑地说:“她又找你撒气?你再不出来我就找顾总去了。”   “你可千万别……”薛宁吓了一跳,她可不是打小报告的人,况且她觉得刚才被气到的人是田夜吧。   大部队十一点左右就散了,顾星自己开车送薛宁回家,刚安静走了一个路口,他就不经意地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和人吵架了?”   薛宁以为他说的田夜,惊得连连摆手,“我和田小姐只是说了会儿话,没吵架。”   顾星奇怪地嗯了声,薛宁拍了拍额头,说漏嘴了,好在顾星没有追问,反而解释道:“我是说晚饭前,觉得你心情不是很好。一个人没头没脑地乱走可不是好习惯。”   薛宁疑惑地问:“很明显吗?”   “还好,就我能看出来的程度。”   薛宁哈哈笑了笑,竖起大拇指,佩服他察言观色的能力。   顾星毫不谦虚地点头收下,等红绿灯时又说:“这一年就这么几天了,别把坏心情带进新年,我还等着你生龙活虎地回来上班呢。”   薛宁重重点了点头,车里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歌,轻快的女声在唱“I’ll always come back to you”,她心想哪有这样的always,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路。又一个转弯时,她突然开口问:“你的夫人是你的初恋吗?”   顾星故作严肃地说:“你也学着八卦了。”   薛宁毫不畏惧地点头,顾星便调小了音乐,说道:“是啊,我们十几岁就认识了,一直在一起。”   薛宁由衷地感叹真好,过了会儿又低声说:“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顾星扭头看她一眼,薛宁调整了下坐姿,继续说:“他或许觉得我的感情是一种负担,甚至是一种耻辱,我也很累,所以我今天决心放手。”   顾星轻轻哦了声,不急着评价,薛宁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当然会有痛苦,但我觉得我能挺过来。”   她的话说完了,但顾星仍是等了很久才开口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挺不过来的痛苦,真正挺不过的时候,大概就是咱们的死期。”   薛宁为他这夸张的话扬了扬嘴角,“我只是担心以后不能再这样投入地去爱另一个人了。”   “应该是不可能了。”顾星坦率地说:“但这也没什么可怕的。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固然不错,不能在一起的话,那也只是人生的若干经历中的一个,以后你回头看或许会发现现在的挫折都算不挫折。”   “这是成功人士的经验之谈?”薛宁语调恢复了少许俏皮,顾星摇头否认:“这是我作为朋友的肺腑之言,未来还很长。”   薛宁在家门口下车,夸张地对顾星挥手说拜拜,轻手轻脚地上楼时,薛书阳开了书房的门,和她不期而遇,她朝他点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薛书阳突然低声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啊,书房的窗户能看见楼下。   这是薛宁的第一反应,然后就觉得可笑。薛书阳此刻的表情像被抛弃的孩子,而他是最没资格露出此种神色的人。   如果放在少年时,薛宁还会觉得这句话像撒娇。那时候薛书阳总是掂着她收到的为数不多的情书挖苦她,说“宁宁长大了就不要哥哥了”,她会幼稚地大幅度摇头,一再保证“谁也比不上哥哥”。   一幕幕的曾经,真让人心酸。   现下她靠着房门,语气平静地说:“我最后说一次,我迄今为止只爱过一个人。”   爱过。   时态是多么奇妙的存在。   薛书阳被定住了脚,看着她的衣角消失在门缝里,突然一阵昏眩。   他料想甚至期盼过这结局,却忘了思考结局来临时自己的处境和心情。   随着薛诗杰和杨雪芬的返家,薛家的春节正式开始,作为学生的最后一年,薛宁在走亲戚途中仍旧拿了不少压岁钱,连蒋韵婷给她的红包,她也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大年初五,薛家和蒋家又一起吃晚饭,今次的主题当然是讨论薛书阳和蒋韵婷婚期。大人们就良辰吉日交换意见时,蒋韵婷靠过来问薛宁要不要当伴娘,薛宁还在思考,薛书阳就插嘴说:“伴娘叫一个你的朋友就够了吧?”   “爸爸说最好要两对伴郎伴娘。”蒋韵婷笑意盈盈地说完,薛宁便点了头,还玩笑道:“可是我过年长了一腰的肉,给我做伴娘服要多块布了。”   她的玩笑话惹得长辈们也一阵笑,杨雪芬隔着几个人对她说:“放心吧,你哥上半年忙,婚礼要拖到七八月了,到时候你肯定瘦了。”   七八月啊……   薛宁垂了垂眼睛,不允许自己露出复杂的神情。   热热闹闹地过完年,薛宁又精力十足地回公司报道,顾星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肉好像长回来了”,薛宁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伤心。   “归”正式动工,薛宁跟着顾星去现场,看着原本在设计图的框架慢慢成为实物,有种看着孩子长大的兴奋和幸福。最开心的当然还是顾星,某天和她坐在车里进过工地时还透露道:“等这里建成了,我要办一次个人画展,到时候你又要忙一阵子了。”   薛宁没问给谁办,也没在工作日程上看见要和谁接洽,便就没再留意了。   百花携着春天造访时,薛宁正式和公司签了合同,父母虽然对她不来自家公司工作念叨了一会儿,但看她每天工作得那么开心也就算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她爱上了独处,以前还喜欢和孔雅欣一起逛街,不过好友最近似乎自顾不暇,她也没怎么去打扰。   于是她最近下班就回家,吃完饭散会儿步就窝在房间里看书或者打游戏,而且工作时话说得太多,回到家就懒于开口。时间一长,爱操心的父母便担忧地来问薛书阳,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薛书阳也说不出所以然。   他从来不知道薛宁还能坚决至此,她真的不再在他到家时积极地跑过来,不再在他待在书房时蹭着一起看书,不再笑眯眯地撒娇说“今天送我上班吧”……   但这些他在意的变化,一定不是父母期望的答案。他便只能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概是工作太忙了。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薛宁和父母打过招呼后,对上他的眼睛微笑道:“哥哥早安。”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平常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平常地拿起吐司,平常地在吃完后用食指擦了擦嘴角,平常地说我出门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总结出来。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原来不是沉重的爱也不是深刻的恨,而是平常的平常。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外出了一天,日更什么的果然只是昙花一现= =   本就狗血的此文进入狗血期,鲜花和砖头俺都接受^_^   稍微改了些自己不满意看了留言更不满意的细节= =   伪更了不好意思!   争取今晚能更下一章!   ☆、狼来了   薛书阳不否认这落差让他大受打击,但心情却又不似少年时看见薛宁有了更要好朋友时的失落。那时的失落多少还伴着欣慰,为她终于能敞开心胸交朋友。   他此刻也无意去求教心理医生,他到底犯了什么病,他想他一直都清楚,只是不敢承认,也没有能力来处理承认的后果。   那天气急脱口而出的爱,到底是何成分,真正分析起来太让人头疼。   当年的刻意疏远始于他对她爱慕眼神的察觉还是自己对着她日愈美好的模样产生的心悸,也还是未解的悬案。   但当从前想象中对他们都最好的桥段台词状态改为“放映中”,理智如他竟不能只是旁观唏嘘,毕竟他是这纠结故事的主角之一,唯有真实地揣着空落落的心在伸手挽留和彻底放手间徘徊。   他自私地希望他在薛宁心中永远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却没有勇气也实在没有立场站上现实中那个最重要的坐标,同时心胸狭隘地在她转身走向别人时懊恼抓狂。   事隔多年,他再次对父亲有了怨恨。   如果没有他当年的荒唐,又怎会有他们今日的困境。   *   在父母偷偷担心薛宁再度成为少言寡语的宅女时,她又积极地在每日下班后去驾校学车,春天的阳光虽不强烈,一两周下来,她还是黑了不少。   孔雅欣见到她就兴奋地跑过来拉起她的衣袖,把手臂凑过去拿出手机拍对比照,嘴里念叨着:“纪念纪念!你也有比我黑的时候!”   薛宁只能干瞪眼,雅欣最近大概是恋爱了,整个人精神焕发,和她的萎靡疲惫对比太鲜明,挽着手走过商场橱窗时她差点甩手回家。   逛街后的下午茶成了互相拷问时间,孔雅欣还真“暂时和何逸在一起”了,这是她的说法,薛宁表示不屑,“你这个暂时是准备到何时?”   “笨蛋,当然是到我找到更好的人前。”   薛宁不以为然,“你有信心能找到?”   孔雅欣烦躁地抓抓头,“到时候再说!”   薛宁知道她是死鸭子嘴硬,大度地笑着表示放过她,可孔雅欣从来不知礼尚往来为何物,开始逼问她薛书阳最近的心情指数。   她又没有在薛书阳身上安高科技仪器,怎么知道他心情好坏,当即就丢了几个卫生球给雅欣,“你感兴趣自己问去。”   就她所见,薛书阳还不是正常的面瘫,说不上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兴许背地里还为她的迷途知返放过鞭炮呢。   “我当然问啦。”孔雅欣得意地答,“可何逸说他们最近没怎么见面,偶尔电话就觉得薛书阳很沉闷,我想是你的战略起了作用。”   “战略?”薛宁无语,“我可没什么战略,是真的累了,不想年纪轻轻抑郁而死,薛书阳反正要结婚了,让他结去,我和你一起等下一个更好的。”   孔雅欣怀疑地瞅了她一会儿,点着下巴假设道:“那如果薛书阳被你冷淡后,发现他也爱你,回来求好,你怎么办?”   薛宁张了张嘴巴,又无意义地观察了会儿窗外的行人,才低声说:“我害怕假设性的问题。每次回答前,都要把那个场景在脑袋里构建一次,然后不可避免地有了期待,最后又被现实嘲笑着击垮……我老了,经不起那折腾。”   孔雅欣嗯了声,“你不伤心就好。”   薛宁抬手遮了遮眼睛,孔雅欣的直率让她哭笑不得。雅欣比谁都知道她没了薛书阳怎么也不会开心,于是安慰的标准已经变成了“不伤心就好”。   长征走了三万五千里,一次回眸尚需五百年的等待,而她从深爱到真正不爱,是否需要从红颜黑发到目浊鬓霜?   但如果执着于爱,她又怕她没有机会见他白头。   所以就算了吧。   学车是一件倒贴钱还不舒心的事,薛宁每次被教练骂后还得笑呵呵地请人家吃饭时,更是如此觉得。   又一天的练习结束,薛宁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吃着黄姨为她留的晚饭时,杨雪芬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地说:“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以前寒暑假让黄叔教你,你懒得跟什么似的。”   薛宁包着满嘴的饭点头,咕哝道:“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杨雪芬笑着给她指了指嘴角,她抬手摘下粘着的饭粒,担心地说:“我越来越觉得我真不是开车的料。”   正说着,加班的薛书阳疲惫地出现在门口,杨雪芬便叹气道:“你们两个比着谁工作更努力是吧?书阳吃饭了吗?”   得到了否定回答,杨雪芬便招呼他过来同吃。   薛书阳在薛宁旁边坐下,指着她的脸笑道:“怎么又黑了一层。”   说话间手还戳过来,薛宁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他就僵硬地把手收回来了。   杨雪芬递了米饭给他,又问:“你上班和宁宁同路吗?送她一程不就好了,省的她跑去学车。”   “好啊。”薛书阳淡淡地应下来,吃完饭的薛宁嘴巴一抹,摆手道:“才不同路,再说我也不能让哥哥送一辈子。”   “也对,宁宁总要嫁人的。”杨雪芬说到此处,微露伤心。以往薛宁都会扑上去抱着她撒娇说宁宁一辈子不嫁人就陪着你,这次却只是轻轻嗯了声,然后说:“我上楼了。”   她走后,杨雪芬的发散思维却一直半会儿停不了,于是问薛书阳:“宁宁和段羽真的分手了?”   薛书阳心不在焉地回答:“应该是吧。”   杨雪芬不由叹气,“以前看段羽挺好的,至少不会欺负宁宁,谁知就这么散了。”   薛书阳嚼着饭菜不答话,杨雪芬兀自想了想,拍了拍手掌情绪高涨地说:“宁宁现在工作了,又24岁了,还真该考虑嫁人的事情了,等今年忙完你和韵婷的事就该她了,你也留意着,看身边有没有适合的。”   薛书阳木木地答了好,雷厉风行的杨雪芬便要上楼和薛诗杰列能搭上线的有为青年名单,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大声道:“先瞒着宁宁,记得找本市的,不能嫁远咯。”   薛书阳被她吓得额头冒虚汗,心想你这么大声音,瞒得住吗。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薛书阳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时禁不住想了想,如果要给薛宁找丈夫,也是件麻烦事。   她虽然没有大小姐脾气,却也是被娇惯大的,家务会做却做得不怎么好,受不了气,以前觉得段羽适合,说难听点,是觉得他定然是妻管严型,什么都会听她的,也会无微不至地照看她,现在……   薛书阳沉重地甩了甩头,他也理不出头绪了。   清明节的小长假,薛诗杰和杨雪芬回乡下上坟,薛书阳有工作走不开,薛宁本是要同行的,但杨雪芬看她最近因为工作和学车精神涣散,便把她强留在了家里。   偌大的家又成了两人世界,薛宁却没了上次的兴奋期待,第一天睡到中午才慢悠悠起来,在厨房发现了薛书阳早上出门时给她留的早餐和便笺,她瞥了瞥嘴,孩子气地把东西拂开,在冰箱搜索一圈后还是很没骨气地把那些放进微波炉。   便笺上写的话很简单,无非是记得吃掉之类的。   薛书阳高三那一年,薛宁常给他写小条子。他课业繁重,她乖乖地不常去缠他,便偶尔用便笺写些加油打气的话在他下晚自习前贴上他的书桌。   他大概是看过就扔了,现在还真想收回那些东西,看看她当初是如何幼稚无极限的。   晚上薛宁约了孔雅欣晚饭,自从恋爱后,这位好友越来越难约,这次也是何逸回乡上坟她才有时间,饭间薛书阳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她如实回答说和孔雅欣在一起。   “那就好。”薛书阳顿了顿,还想说什么,蒋韵婷突然凑过来问他点餐的事情,他便仓促地说了声早些回家。   薛宁收好手机后,表情有些木讷,原来他们在一起吃晚饭啊,这样他还不忘关心她饿肚子没有,薛书阳这种好哥哥的做派,她最讨厌了!   饭后孔雅欣带着她去兜风,车子慢慢往市郊开,车辆越来越少,薛宁冒险因子发作,非要开一程。孔雅欣明显不相信她,“你驾证都没拿到,别在这儿玩过家家了。”   薛宁嘴硬道:“我最近练习得很好啊,教练都不怎么骂人了,就差考试而已。”   孔雅欣拗不过她,嘱咐她慢点开,又在旁边全神贯注盯着,随时准备上手抢方向盘。好在黄昏时间,这边车辆稀少,薛宁也规规矩矩地开得很慢,没出什么大问题,两人又才渐渐聊起天来。   准备回城的转盘处,孔雅欣便要坐回驾驶座,刚下车薛宁就笑嘻嘻地探头说:“我调头过来这边接你。”   “喂!”孔雅欣见她打着方向盘溜走,急得大叫:“你小心一点啊!”   *   薛书阳和蒋韵婷吃完晚饭,又被她强扭着逛街。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商场没什么耐心,大概只有陪薛宁是例外,他大学头两年暑假总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在空调充足的商场里试各种鲜艳美丽的夏装,从不厌烦。   蒋韵婷在试某款香水,薛书阳被商场内明亮的灯光刺得异常烦躁,电话响起来时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去楼道抽烟。   手机上显示着孔雅欣的名字,他好奇地接起来,就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宁宁出事了,你在哪里?”   他眼皮一跳,“出什么事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你现在往市医院走。”   孔雅欣的语气是真的很急,薛书阳无意识地跑了两步又警觉地停下,微怒地问:“你们又在骗我吧?”   孔雅欣直接低声说了声靠,“现在谁有心情骗你!宁宁开我的车被撞了,信不信由你!”   “你的车,为什么你没事?”薛书阳更加疑惑,“狼来了的故事,小学生都会背。”   孔雅欣带着哭音吼:“我求你相信我!”   薛书阳抿紧嘴唇没说话,孔雅欣又低咒一句,狠狠地说了句“你可别后悔”切断了通话。   薛书阳茫然地站着,蒋韵婷担心地跑过来问他怎么了,他敲了敲太阳穴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但接下来他看什么都不对劲,精神跟喝醉了一样恍惚,半个小时后杨雪芬又打来了电话,他正在启动车,蒋韵婷便帮他先接了。   蒋韵婷还来不及问候,杨雪芬就抖着声音说:“让薛书阳接电话。”   蒋韵婷被她少见的怒气怔住,小声说着好,把电话递给薛书阳。   薛书阳的眼睛酸痛,似乎还残留着商场的强光刺激,干脆停了车接过电话,只喂了一声杨雪芬就劈头盖脸地问:“宁宁出事在医院,你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只憋出来一半,又承诺了晚上要更,所以只能更这点= =   我真不是故意的T T   从昨天中午开始停水,到现在还没来!我好暴躁!(这不是卡文的借口XDDDD)   ==================   补完。   狗血来袭,做好防辐射准备= =   ☆、挣脱   薛书阳闹钟轰鸣一片,迟钝地啊了一声,杨雪芬又急又气,“我和你爸爸往回赶呢,你给我先过去。”   听着那边的忙音,薛书阳慢慢放好手机,重新启动车子,却怎么也成功不了。   蒋韵婷不明所以地按住他的手,轻声问:“你怎么了?”   薛书阳循声侧过脸来,她惊异地发现他脸色苍白,额上全是汗。她正待进一步询问,薛书阳反手掐住她的手,抖着声音说:“我看不清楚路,你来开车,去市医院。”   他脚步踉跄地和她换了位置,蒋韵婷以为是他生病了,一脸焦急地飞快开车的同时还不忘随时侧头看他。她从未见薛书阳如此狼狈,他神色痛苦地握紧拳头蜷在车门边,呼吸沉重,汗水一滴一滴从额际往下流。   她轻柔开口安抚他,“没事没事,马上就到了。”   他扭头看她,眼神涣散,都没有力气答话。   冒着被罚单的危险赶到医院,蒋韵婷要去叫医生,薛书阳又仿佛恢复了体力,已先于一步跑了进去,她担心地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薛书阳无头苍蝇一样在急诊处转了一圈后,终于想起给孔雅欣打电话,接通后就言简意赅地问:“在哪儿?”   “你不是说我骗你吗?”孔雅欣的讥讽引来薛书阳的低吼,“我问你在哪儿!”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引人注目,蒋韵婷去拉他的手臂提醒他小声,却被粗鲁地推开。   静静的对峙后,孔雅欣不情不愿地说:“四楼手术室。”   脑袋短路的他忘记了电梯的存在,急匆匆地跑到四楼,手术室还亮着灯,坐在一旁的孔雅欣抬头不友好地看了他一眼,抿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薛书阳凌乱地深呼吸两次,还是没能控制自己,一把将孔雅欣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孔雅欣也不挣扎,仰头厌恶地瞪着他,“原来你还担心她的死活啊。”   “你……”薛书阳愤怒地握拳,手指关节捏得轻微作响。   突然,他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和孔雅欣中间,神色严肃,冷淡地说:“薛先生,请你保持风度。”   风度是什么东西?他现在连魂都没了。   然而薛书阳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时,刚才的慌乱已经掩藏好一半,看着孔雅欣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孔雅欣撇嘴不想回答,顾星把手中的凉饮递给她,温和地说:“手续我办好了。”   孔雅欣点着头坐下,顾星才回头简单地对薛书阳解释,“她吓坏了,你爸妈不在,你又不愿意来,她才给我电话的。”   薛书阳被那句轻轻的“你又不愿意来”击得退了一步,头昏目眩地蹲□子,搓了把脸后说:“谢谢。”   顾星难得地冷笑起来,“我不用你谢谢。原本以为薛先生连宁宁的职业规划都要插手,应该是真心关爱她的,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你。连我都感觉失望,宁宁大概更是心寒意冷。”   顾星的话句句戳在他心尖,薛书阳无力反驳,不用顾星批评,他已经把自己打入深渊。为什么不顺从本能尽早赶到医院,为什么要神经兮兮地怀疑,为什么在薛宁最需要支柱的时候他却不在。   他挪步在一旁坐下,盯着手术室发呆,冰冷的墙壁将他们隔离在两个世界。他忽然想起爷爷去世的那年,他紧急回国,薛宁是第一个跑出来迎他的人,莽撞地抱住他就开始嚎啕大哭,瘦弱的身体缩在他身前,一直在抖。   葬礼结束的雨天,她和他共撑一把黑伞,远远地落在人群后,慢慢走下肃穆的墓园。一阵风把不远处的音乐声吹过来,她紧紧地挽住他的手臂,低声说:“我讨厌医院。”   这句话她从小就说,只是那日听起来格外让人感伤。她讨厌医院单调刺眼的雪白和浓厚的药水味,也讨厌大多数假模假式的医生护士。而现在,她一个人睡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是不是会更害怕,甚至失去求生的意志。   思及此,刚在车中接完电话那一刻袭来的恐惧再次淹没了他。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面对这样的意外。   他许多次都对薛宁说,她对他的感情只是依赖,算不上爱情,就如同他告诉自己他对薛宁不过是对妹妹的关怀,没有爱情。然而得知她真的出事时,身体内的所有系统瞬间自动罢工,他彻底地成了废人,口不能言、眼不能辩、脑不能思、心亦再无所感。   他曾理智地分析过,他们的关系最坏也就是形同陌路的兄妹,他完全能忍受的。可现在划过他脑海的疯狂念头是,等她醒过来,他一定要握着她的手说:“你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兄妹又怎么样,不伦又如何?   前者不过是他用来藏匿爱恋的幌子,后者也仅仅是一副可靠人心人力挣脱的镣铐。   以后不准再离开,要永远爱着我,待在我身边。   这不再是简单的占有欲。   他必须看着她陪着她,然后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才会有意义。   于沼泽中抓住了救命藤索,薛书阳混乱的脑袋慢慢清晰,这才找孔雅欣了解来龙去脉。薛宁在调头的时候,没弄清楚路况,兴许也没有留意反光镜,横着被一辆货车撞出数米,车翻在了路边,货车司机没事,而她主要的伤在头部,脚上似乎有骨折。   孔雅欣叙述完,还是对薛书阳说了对不起,“是我没有拦着她,才害她受伤。”   薛书阳明白她正被内疚折磨,无意责怪她。而且他了解薛宁,她胡闹起来,谁能拦得住?只是,他忧心地想到一个问题,“应该有交警来处理事情吧?她无证驾驶……”   一直沉默的蒋韵婷立马接口道:“要不我去说说。”   顾星看了看她,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托人打过招呼。”   薛书阳没想到他想得如此周全,更多的感谢却说不出口。倒是蒋韵婷旁观至此,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迟疑许久,只能对着仍旧皱着眉头盯着手术室的薛书阳说:“别担心,应该没事的。”   他点头,疲惫地说:“谢谢,刚才要不是你在,我开车肯定出问题。你先回家吧?”   蒋韵婷摇摇头,笑道:“我在这儿陪你。”   她的神色温柔,薛书阳想到以后要走的路,不由对她生了愧疚,再一次说道:“不用了,开我的车回家休息。”   蒋韵婷这才起身,顺便问孔雅欣,“要不我顺道送你回家?”   孔雅欣婉拒了,她是肯定要等到薛宁转危为安的。   蒋韵婷走后,顾星把薛书阳叫去吸烟区,点燃一根香烟后,慢悠悠地说:“薛宁这两个月,精神不太好。”   薛书阳讶然,可看起来她对工作再积极不过。   顾星摆摆手,“我不是说她对工作不尽心,分内之事她一直做得很好。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又把一些门关上了。”   薛书阳仿佛明白了些,他对顾星虽有微辞,但他不得不承认,顾星是能看懂薛宁的人,不知是源于顾星的社会阅历,还是所谓心有灵犀。   “她应该是活泼开朗的,调皮地对人恶作剧也好,不该是最近的沉闷疲惫模样。”顾星说着转身看薛书阳,“我不知道原因在哪儿,但我想你知道。”   薛书阳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不确定他所想的原因是不是真正的原因。   父母前段时间的担心晃入脑海,薛书阳不由自主地说:“宁宁小时候有自闭症,也许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太多,有点……”   “自闭症?”顾星好奇地反问。   “嗯,”薛书阳难得对外人吐露家事,“她最初到我们家时一句话都不说,过两年才慢慢好了。”   想起薛宁当初的木讷模样,薛书阳竟又笑了出来。   顾星沉吟一会儿,“听说她是你父亲在外面的女儿?”   薛书阳坦然点头,“这个应该不是什么新闻吧。”当年好多八卦小报写过。   顾星抱歉地笑了笑,把燃到尽头的香烟掐掉,低头说:“我刚办手续时,看见宁宁是AB型血,或许这样的人更加敏感。”   薛书阳不置可否,沉默时孔雅欣满脸欣喜跑过来说:“手术结束了。”   三人前后跑回手术室,薛书阳一看到头部包扎严实戴着氧气罩,腿上还打着石膏的薛宁,眼眶一阵酸涩,再也看不见其他事物,亦步亦趋地跟着病床。还是顾星拉起他,听医生说明情况。   薛宁的头部除了有部分淤血,并未伤及神经,清除淤血后有没有更多的不良反应还得等她清醒后再看,反倒是腿上的骨折,可能需要养一两个月,基本上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所有人大舒一口气,孔雅欣甚至放声哭了出来。   薛宁被转入待观察病房后,薛书阳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他们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市区,病房又只许一个人陪护,他便请他们干脆先回家休息,明早带上薛宁住院所需的东西再来。   送走孔雅欣和顾星,薛书阳便靠在她的病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娇气又怕痛,等麻醉过了一定会更痛苦,说不定还会哭鼻子。他心底柔软一片,握着她的手盯着盯着还是挡不住疲惫浅浅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中的手稍微一动,他又立刻惊醒,凑上前观察薛宁的神色。   随着睫毛的颤动,她慢慢睁开了眼。   薛书阳欣喜若狂,还未开口,薛宁就慢慢挣脱了手,迷糊的眼神染上陌生的色彩。   薛书阳急忙问道:“宁宁,还认识我吗?”   薛宁慢慢转了转眼珠,张嘴用气声说了句话,氧气罩上瞬间蒙上薄雾,却遮掩不了那写在空气上的字。   薛书阳尝试去抓她的手,薛宁微妙地躲开,又说了一遍。   这异常无力迟缓的动作,残忍地踩掉了他拼命扣在悬崖边的最后一根手指。   “薛书阳,我不想看见你。”   多好啊,她没有忘记他。   她只是在用力地放弃他。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好!   献血的狗血这里没用上=O=   但基本走向如大家所想。。。。我俗气了。。。。   ☆、活该   薛诗杰和杨雪芬第二天一大早就往医院赶,到了病房却见薛书阳窝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盹儿,杨雪芬叫醒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里面怎么了?”   薛书阳揉着眼睛站起身来,“没事……她还在睡觉呢。”   薛诗杰轻轻开了门缝看了眼,又阖上门问:“医生怎么说?”   “没大问题。就是腿要休息一个多月吧。”   杨雪芬嘀咕了句阿弥陀佛,推着薛书阳道:“你是去上班还是回家休息?”   薛书阳犹豫地站着没动,这两个他都不想选,他只想进去陪着薛宁。   但昨天她表现得那么明显,是真的不想见他。   当时他没有办法和她解释,而是急忙喊了医生来检查,确定头部神经无恙后,她又闭上眼睛睡觉,对他视而不见。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谁知薛宁心狠起来,十个自己也比不上,他刚坐下,她微弱的声音就响起来。   “你在这儿,空气都变坏了,要睡觉你回家睡好吗?”   薛书阳彻底被打败。他悲哀地想,他应该没教过她如何奚落人啊。   他怎么能安心回家?于是守在病房外,怕她再出什么问题,可他半夜再进房时,她睡得很香,完全不似他的烦躁不安。   自作孽这话不是白说的,坐在病房外的薛书阳想着她手术时自己脑内的那些挣扎以及最后的决定,兀自凄凄然地笑。有些话,并不是你想说的时候就有人洗耳恭听,他终极还是错过了最佳时间。但这不是他放弃的理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在爱情里也很稀松平常。他做决定时就有被时间、被周遭考验的觉悟,如今只不过是先被薛宁考验而已,这个当口他怎么能走人。   薛宁醒来就看见杨雪芬的背影,眼珠子转了一圈没在病房发现其他人,还是忍不住失落了。让他走他还真的走了,可见他的担心有多不值钱。昨天孔雅欣给他打电话时她还有点意识,迷迷糊糊地听见孔雅欣愤怒的声音,只觉得心凉成一片,身上的伤口都比不上那寒冷刺骨。   薛书阳也不过如此。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   薛宁从不否认自己是薛书阳的biggest fan,崇拜、尊重、迷恋、依赖或任何一个同义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她就是薛书阳的超级玛丽苏,无条件地花痴信任爱慕,以至于常常忘记了自我。然而她越来越觉得这种爱情太极端,讨厌跟着薛书阳打转的自己,讨厌因为他而起的患得患失,讨厌他的优柔寡断循环往复。在她苦苦挣扎时,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及时赶到她身边时,他抛弃了她,那她也不想再犯贱。   想,是这样想的。   薛宁低低地叹了口气,想和做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她睁开眼睛没看见他的紧张面孔,不还是失望了吗。   杨雪芬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关切地问了几句身体就开始秋后算账,无非是责备她胡闹,不注意安全……薛宁还不能大声说话,只得乖乖听着,心想这事一出,她的驾照又不知何时才能拿到了,家里会放心她去开车才怪!   杨雪芬说教差不多结束,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问:“饿了没有?你爸和你哥下楼吃早饭去了,我让他们给你带点稀饭回来?还是只吃水果?”   薛宁猛然抬眼说:“他们没去上班?”   “你都这样了,上什么班,少一天公司又不会垮。”杨雪芬笑着拿出手机,“你哥昨天在外面守了一夜,让他回去睡还不肯,不过我们昨天在家也睡不好。”   薛宁握紧在床单下的手,心里五味杂陈,他昨天开始坐在外面,她是知道的,可她以为他后来就回去了,原来一直在这儿啊。这种情不自禁的满足感是怎么回事!   当天下午,孔雅欣来看她,刚坐下就忍不住泛泪花,薛宁翻了个白眼,小声说:“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哭丧给谁看?”   孔雅欣作势捶她一下,又笑中带泪着说:“吓死我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碰方向盘了。”   薛宁叹气,她不就担心着这个么,还有……   “把你的车撞坏了,对不起。”   孔雅欣撇撇嘴半真半假地说:“你还知道啊,不过薛书阳全程善后,原本要给你买的车恐怕要归我了。”   说完她又把昨天顾星帮忙的事说了下,羡慕薛宁有这么好的老板,削苹果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薛书阳昨天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薛宁摇头,孔雅欣切了声,“看他昨天抓狂的样子我还以为能憋出什么真心话呢。”   薛宁勉强笑了笑,孔雅欣凑近一点继续说:“不过宁宁,以我一个女人的直觉,薛书阳是真的很紧张你,不是我们以前纠结的兄妹之情,就是普通的男女感情,蒋韵婷昨天也来了,你哥就担心着你,一直把别人晾在一旁我都看不过去了。”   “原来我危险时,你还有空观察这些八卦。”   孔雅欣干笑两声,“我这是为了你呀!昨天薛书阳那架势,要是你真有个什么意外,他肯定先杀了我,再自杀。”   “你也说点好的。”薛宁无语,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孔雅欣知她还在生薛书阳的气,便收了声,自己吃掉了苹果。   孔雅欣离开医院时正赶上薛书阳来,打过招呼后薛书阳担心地问她薛宁状态如何,她颇为友善地回答后,还是忍不住说:“这些年宁宁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敏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求求你别再折磨她了,爱就爱,不爱就干脆别理她了。”   作为薛宁的好友,这是孔雅欣第一次这么直接对他说相关的话,薛书阳不由一愣,而后慢慢点头道:“我明白,谢谢你。”   孔雅欣却很不给面子地说:“她这几天如果给你摆脸色,我得说那是你活该。”   说完她就趾高气扬地走了,薛书阳总算明白薛宁的毒舌是跟谁学的,无奈地摇头上楼,他不就是活该吗。   傍晚时分,薛宁被脚上的伤痛醒,轻哼着睁开眼,薛书阳担忧的脸整个放大在眼前。   他轻声问:“哪里痛?”   她不想和他说话,抿紧唇别过脸咬紧牙关,只留额上冷汗直冒。   薛书阳绕到另一边,坚持和她对视,“要不要叫医生?”   薛宁勉强摇头,这应该只是正常的痛而已,不用劳师动众吧。   薛书阳松了口气,伸手边给她擦额头的汗边问:“很痛吗?”   废话!他也骨折一个试试!   薛宁抬不起手拂开他,便又转了头。   病房还没开灯,落日余晖衬着的空间有些昏暗,薛书阳就站在她身后,安静了好久才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不能和自己过不去。没能及时赶到,我很抱歉,我真的以为……你们和上次一样在骗我。而我之所以害怕甚至讨厌这种骗局,是因为他们能让我想遏制的东西浮上来。”   薛宁一动不动,但也没有打断他,他便继续说:“我总觉得,我对你的担心都是源于你是我的妹妹,虽然一开始很讨厌你打乱我家的生活,也觉得你就是爸爸不光彩的证据,但你那时候真的很可爱,所有人都想保护你,我也不例外。这么多年,或许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们家才更幸福,这种平衡,我不想打破。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当真,你不过是太依赖我,一时接受不了我和其他人好,但是你和别人好的时候,我好像也不开心,尤其是怀疑你喜欢上顾星时,我非常难受,何逸说我是伤心自己的位置被替代,我不否认。但这个位置到底是哥哥的位置还是你爱的人的位置,我思考了好久,答案挺让人恐惧的。”   “上次你说不会再爱我了,然后就真的平常起来,不像以前妹妹样地缠着我,也不再明目张胆地对蒋韵婷摆脸色了。我应该高兴的……可是……”   说到这里,薛书阳自嘲地笑了,“或许人真的失去了才知道重要,昨天你在手术时,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从未如此害怕。这种害怕不是失去亲人的恐惧,我第一次意识到,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家人,不是单纯的妹妹……想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话,昨天没有机会说,现在你能安静地听吗?”   薛书阳等待着她的回答,但薛宁迟迟没有反应,他绕过病床,全身血液都往脑部流。   薛宁紧闭双眼,呼吸平缓,早就睡过去了。   薛书阳默默握拳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不知是该气急败坏地摇醒她还是郁闷地自己撞墙。他从来没有说那么多羞于启齿的话,从来没有!可她竟然睡着了!他的话她到底听到了多少还是一句都没入耳?他都不知道!   焦躁地在房间内转了几圈,平静后薛书阳才走过来象征性地捏了捏她的脸,无奈地说:“服了你了。”   说完就想起孔雅欣刚才的奚落。   果然是他活该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卡了!关键时刻,总是会卡!   跪地ORZ   ☆、无聊   头上的纱布拆掉后,薛宁便想拒绝所有探病,为了缝伤口,她头侧一小坨头发剪掉了,没了纱布的遮掩,特别突兀,这种模样怎么见人啊。但头上的伤无碍后,病房才真正热闹起来。   段羽来看她时一脸心疼,情不自禁地说:“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心。”   薛宁不知怎么回应,空气一时有些凝固,最后还是段羽说起小学时薛宁经常摔下楼梯,膝盖直冒血珠,此后涂了一腿紫药水来上课的糗样,才复轻松起来。   段羽走之前,颇为认真地说:“宁宁,以后我不能一直看着你了,所以你更得在意自己,要健康快乐,我才能心如止水地在下次见面时说你好啊。”   薛宁就着半躺的姿势看着他拼命点头,在段羽离开后,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段羽是陪她长大的人。   她有千万个对不起想说给他听,但也知道这不是他想听的。   可是,真的对不起。   虽然他陪她长大,但教她长大、让她渴望长大的人,一直只有薛书阳。   何曼带了一堆公司的熟人来看她,唯独缺了顾星,薛宁问后才知道他出差去了。   “前几天就想来了,老板不准呀,说你需要静养休息,也太偏心了点吧!我们要是生病了,他估计还得把病假算进年假。”何曼不满地寻求共鸣。   这种玩笑大家都听得耳朵起茧了,面对一排齐刷刷点头的人,薛宁笑得坦然,“那你来躺这儿试试?”   何曼敲敲她还裹着石膏的腿,“这种造型我可不喜欢。”   顾星是两天后单独来的,薛宁刚午睡起来,被他看见一头乱发还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躲了躲,露出眼睛问:“护士呢?”   “你有哪儿不舒服吗?”顾星好笑地看着她,薛宁摇摇头,拔了拔头发慢慢坐起身来,正正经经地为那天的事说了谢谢。   顾星拖过椅子坐下,开口便是和杨雪芬一样的教育,这似乎是顾星第一次这么严肃地指出她的不对,薛宁不敢斗嘴默默听了,顾星看她一脸‘知道错了’的表情,最后无奈地说:“你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薛宁惭愧地低头,更加郁闷地说:“对不起,最近明明很忙,我可能一个月不能去上班了……”   顾星笑出声来,“少了你一个又不会怎样,最多累瘫时没人说让人更累的冷笑话了。”   薛宁憋屈,又不能反驳,闷闷地在被子上画圈圈,顾星继续说:“咱们关系再好,带薪休假是不可能的,反正你六月才毕业,就当还没上岗吧。”   薛宁连连点头,带薪休假这种荒谬的事她可没想过,不开除她就很好了。   顾星陪她看了会儿电视,杨雪芬就提着晚饭来了,彼此介绍后又是一阵感谢,薛宁打着呵欠听他们说着场面话,感觉诡异。   杨雪芬笑容满面地送顾星出去,回来时却眉头紧锁,关上门后神秘兮兮地问还在看电视的薛宁,“你和你们老板怎么认识的啊?”   “在我们学校啊,他司机问路。”   “他对你很好?”   “他对所有人都好。”薛宁总算分了点注意力过来,怀疑地问:“妈,是不是哥乱说什么了?”   杨雪芬摇头,看薛宁警惕的模样也不好继续问,只是对顾星刚专门向她咨询薛宁小时候生病的事有些疑惑。   薛宁生病的事几乎只有自家人知道,顾星又是从何处得知,还一脸怜悯地问询,又担心薛宁精神不好再度封闭自己什么的,这老板当得也太越界了,不会真的想和薛宁搞婚外恋吧?还是……   杨雪芬心里存着事,薛书阳下班到医院她就回了家。黄姨说蒋韵婷来了的时候她正在书房里对着些古早的东西发呆,蒋韵婷直接到书房问好,她合起文件夹起身笑说:“书阳去医院了。”   蒋韵婷扬扬手中的盒子,“阿姨我是来看你的,最近看你们忙着照顾宁宁,不好来打扰,这是我下午在家无聊做的蛋糕,就顺便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杨雪芬感叹她懂事,和蔼地接过东西,两人就在书房坐着聊天。杨雪芬下楼拿东西时,把蒋韵婷一个人留在了书房,她收拾好茶杯盘碟,经过书桌时看到文件夹上写着薛宁,抿了下唇又走开。楼下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蒋韵婷在书柜前站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翻开了文件夹。   *   腿上的石膏也拆掉时,薛宁坚决要求出院,父母一万个不放心,医生笑眯眯地表示已经没有问题,薛宁便更加积极地说:“我就腿还没好全,占着床位太浪费资源,俗话说不能占着厕所不那啥啊……”   这比喻……   杨雪芬不赞同地揪了下她的脸,也就同意了。   本是可以立即走人,杨雪芬却非要等薛书阳来接,薛宁火急火燎地说:“我们自己打车回去,或者让黄叔来接不就好了,等他下班要等到何时啊。”   “我刚给他电话说你要出院,他说他马上过来的。”   薛宁抚额,腹语道:“不用什么事都向他汇报吧。”   最近薛书阳跑医院跑得勤,薛宁对他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怒气也快磨光了。薛书阳好像又回到她刚上小学那两年,对她千般好,百依百顺……这也没什么,他本来就该这样。让薛宁心里发毛的是,好多次她醒来,就能看见薛书阳靠在旁边,要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要么表情柔和地在睡觉,前一种会让她神经紧张心跳加速,后一种又让她莫名放松心情愉快,这样下去,她原本进行得好好的‘不再爱工程’岌岌可危。当然,她最怕的还是自己又会错意表错情。   薛书阳到时,换好衣服的薛宁坐在床边研究跟了她一段时间的拐杖,杨雪芬还在收拾东西。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蹲□问:“真的没问题了吗?”   这个角度,她还得俯视他,在他认真的眼神下也没好意思耍脾气,认真地点头,“我在这里再待大半个月才会有问题!”   房间另一边的杨雪芬隔空羞她,“以为光撒娇就有用?”   薛宁傻眼,她就说了句实话,怎么就成撒娇了!   薛书阳却笑起来,起身时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说:“那咱们就回家养着吧。”   杨雪芬提着东西先下了楼,薛宁坚持要自己靠拐杖走,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跟在旁边的薛书阳没了耐心,在薛宁的惊叫声中把她抱了起来。   薛宁恼羞成怒:“我说了自己走下去!”   “我怕你刚走下去又得上来……”   薛宁不明所以地瞪他,他举步往前走,淡淡地加一句,“又得上来治病。”   话音刚落,他的背部就被薛宁一直握在手中的拐杖袭击,他条件反射地皱眉,薛宁便紧张地问:“打到痛处了?”   薛书阳低头看她,真心的焦急写满她微红的脸,他突然就心软,放弃了苦肉计,诚实地说:“不怎么痛。”   猛然对上的视线让薛宁意识到他们现在这姿势太近,她慌乱地别开了眼,沉默下来。小时候薛书阳常背她,但这样的公主抱好像是有史以来第一遭吧?她甚至都能数清楚他下巴上有几个没刮干净的胡渣,更不用说闻见她习惯的香水味。   医院的电梯很大,他们两人待在里面时,薛宁却感觉视线没处放,挣扎着想自己站着,却被薛书阳抱得更紧,还伴随着不知真假的抱怨:“别乱动,你没感觉自己长肉了吗?”   薛宁用空着的手摸摸自己软软的肚子,无话可说。   回家各种好!   当晚薛宁睡得很香,第二天是周末,早饭后蒋韵婷就来了,问好后她柔笑道:“早知道你出院了,我昨天就过来看你了。”   薛宁敷衍地点点头说谢谢关心,然后表示要上楼看书,薛书阳自然而然地过来抱她上楼,蒋韵婷一路带笑跟着,提醒道:“宁宁的脚是不是适当地动一下好得更快?”   “医生说暂时不要多动。”薛书阳认真地回了话,把薛宁放在她房间的阳台上,又给她拖来小桌子,放上水果手机等一切必需品才问她要看什么书。   薛书阳去书房拿书时,蒋韵婷语气羡慕地说:“你哥对你真好,我要是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哪怕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呢。”   薛宁斜眼看她一眼,想到她和薛书阳订婚那天她的朋友在洗手间的对话,不想回话。   蒋韵婷走出阳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要出来了,是好天气呢,我们要去选拍婚纱照的地方,可惜你不能一起去给点意见啊……”   薛宁不由叹气,蒋韵婷越发无聊了……   可这无聊不还是刺中她了么。   薛书阳拿着书过来时,蒋韵婷已先下了楼。他刚把书放好,薛宁却打着哈欠说:“我不想看了,想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   周末外出考试,周一回。   如果明天晚上前没更,可能就得等下周二了T T   ☆、以为   薛书阳不由皱眉,“才起又睡?”   薛宁不屑地撇嘴,“又困了不行啊?”   “……好吧。”   薛宁打开他伸过来抱她的手,愤恨地说:“我又不是真的残废了。”   她单脚跳回床边,迅速躺下拉起被子闭上眼睛,整个人散发出“心情不好”的气场。薛书阳跟过来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说:“那我先出去了。”   薛宁没理他,薛书阳轻手轻脚地给她拉好窗帘出了房门才觉得奇怪。自出事后,薛宁对他的态度自然说不上多好,但从最初完全不理睬到现在慢慢和他说话,虽然没有什么好话,至少肯花力气和他斗嘴,指使他做这做那,发展到这一步,他就明白她其实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这刚出院,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蒋韵婷在客厅里和杨雪芬聊天,见他下来便笑着说:“我们陪阿姨坐会儿再出去吧?反正影楼应该都还没上班。”   薛书阳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要商量拍婚纱照的事,婚礼的进程他本就没关心,近日生活更是除了工作就是薛宁,他心里也早已千回百转,原本只想和和睦睦组建一个家庭的心思已不再明晰,现在更是明白有些事已不能再拖。   杨雪芬在和蒋韵婷说婚礼的事,请帖什么时候做,具体时间也该定了,什么时候先去扯证……   蒋韵婷还是和往前一样矜持地表示不急,等他忙完再说。   可薛书阳越听越闹心,在杨雪芬提议八月领证十月婚礼时不置可否,站起身来说:“我们先出门了。”   大概是没掩饰住不耐烦,杨雪芬暗中递了个眼神给他,他抿抿嘴,拿着车钥匙就走。   等蒋韵婷上了车,他更是直接说:“今天先不去影楼了行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蒋韵婷忐忑地侧身过来看他,半晌勉强笑道:“好啊,等下次有空再去也行,不过有什么话非要出去说?”   薛书阳没回话,蒋韵婷烦躁地转着今天特地戴上的订婚戒,一会幽幽开口:“我们订婚也快一年了吧?”   “嗯。”   面对薛书阳不咸不淡的回应,蒋韵婷只好继续说:“那天我好紧张,生怕出什么纰漏,关键时刻宁宁出现,乱了一会儿,说实话我还松了口气。”   和早晨故意拿话堵薛宁不同,她说这话时本是没有丝毫试探的,说完后薛书阳突然扭头看她一眼,那有些闪躲的眼神让她想起当天发生的事情,再联系上最近看到的种种,心不由突突地跳,主动停止了这个话题。   薛书阳却是真的心虚了,担心蒋韵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去年此时,他和蒋韵婷刚刚交往,此后薛宁莽撞的告白、逃避的出走,他按部就班地准备订婚……殊不知一切都开始脱离轨道。   又或者,当初薛宁被父母带回来时,他的人生就已埋下危险因子。   他和蒋韵婷的交往乃至后面的订婚,是他理智的决定。她很优秀,他也不讨厌她,父母又很满意,似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相遇。只是他没料想薛宁会冲动地捅破脆弱了几年的窗户纸,他曾还妄想好好补上破缺处,可破了就是破了,回得到的过去也不叫过去了。   他心里多多少少对蒋韵婷抱着愧疚,这一年他对她不能说冷淡但也谈不上亲密,她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妻,而他,不论是对蒋韵婷,还是对薛宁,都是失格的。   过去的路不可能重走一次,这次不管什么后果,他都得把心里的想法先告诉蒋韵婷。   在他们常去的会所停好车,刚进门就遇见一群熟人,薛书阳暗叫来错了地方,周末这些人肯定是来这里消遣的。于是一起七嘴八舌打了会儿球聊了会儿天,他才得空和蒋韵婷去餐厅坐下休息。   蒋韵婷刚和人打完羽毛球,脸颊绯红,大口喝了水后抬头冲他笑说:“好久没动了,真累。”   她越开心薛书阳越开不了口,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蒋韵婷才猛然问起,“你不是有话说吗?差点给忘了。”   薛书阳稳了稳心神,换上认真面孔,低声先说了对不起。   蒋韵婷不明所以,他又说:“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蒋韵婷明显地一愣,而后习惯性地向后靠去,也不愿意和他对视。她懊恼自己忘形后的无防备,不是看出他今天定然要说出令她伤心失望的话所以提醒自己小心了吗,竟然还主动跳下了陷阱。   然而,她再敏感,也没想到薛书阳扔下来的是这样的原子弹。   她垂下眼思来想去,最终只问出一句:“为什么?”   她自认没有任何可供他或者他家人诟病的点,除了……   “我必须诚实地说,我不爱你。”   除了这一点。   其实她怎会不明白,她对薛书阳仅仅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他足够尊重她,也非常关心她……只是没有爱情。   他们俩人不过是现代婚姻模式里的常见案例,能相敬如宾、互不干涉地过一生……说得再冷漠点,她也不见得有多爱他,真失恋了也不过是一段时间的消沉而已,但是既然交往了、订婚了、准备结婚了,她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薛书阳难得的坦率让蒋韵婷抬头冷笑起来,“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交往,为什么要订婚?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说?”   她的质问让薛书阳无颜面对,但他必须面对,“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这样和你过下去……”   他原本以为他能够没有薛宁。   “对不起。”   蒋韵婷抚着桌上的水杯,不知道该不该把水往他脸上泼,但她毕竟不是冲动的爱情傻子,半晌后温和地说:“对啊,我们可以就这样过下去。平淡和睦,有各自的事业可以奋斗,然后把我们孩子养育成优秀的人……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薛书阳哑然,这样当然很好,他曾经真心如此觉得。   薛书阳的沉默让蒋韵婷烦躁起来,“你和叔叔阿姨谈过了?他们同意?”   “还没有,我想你应该第一个知道。”薛书阳如实的回答让蒋韵婷又笑起来,“书阳,你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想得太多,我们今天不谈了好么。”   一贯的逃避没有奏效,薛书阳坚决地说:“我很清醒,也会承担后果,只是希望你原谅。”   蒋韵婷的笑再也挂不住,终于说出刻意忽略的实质性原因,“你爱上谁了?”   薛书阳和她对视着,摇头不语。   僵持间,较为安静的餐厅里响起一个明朗的声音,叫的是他的名字。   薛书阳抬头看,对视野里熟悉却久违的人出现在此地很是讶异,起身迎了过去。   蒋韵婷跟着回头看,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同龄女人,两人带着微笑说了会儿话,薛书阳便领着那人走了过来,她笑着站起来说你好,听薛书阳简单的介绍。   “这位是叶静,我的大学校友。蒋韵婷,我……”   他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定位,蒋韵婷伸出手去,主动说:“你好,我是他的未婚妻。”   叶静似笑非笑地斜了薛书阳一眼,调侃道:“薛书阳你害什么羞。”   说着又看向蒋韵婷,笑得灿烂,“他以前可不这样。”   薛书阳没有反驳,问道:“你这次出差要待到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叶静点头应允,“还有一周呢,我就住在这楼上的酒店。是该吃个饭,我们也九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你还没结婚。”   蒋韵婷隐约觉得这叶静和薛书阳不止普通校友,玩笑道:“看样子叶小姐是结了?”   “对啊,孩子都两岁了,岁月不等人,女人嘛……还是早些结婚生孩子好。”   “是啊。”蒋韵婷笑着点头,眼神却飘向了薛书阳。   因为意外遇见叶静,他们原本严肃的谈话中断,薛书阳送蒋韵婷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蒋韵婷下车时才疲惫地说:“结婚不是游戏,不可能说不结就不结,抱歉,我无法接受。”   薛书阳心事重重地回到薛家,黄姨说薛宁下午和朋友出去了,细问才得知是顾星来接她的,他心里一阵别扭,打电话过去,薛宁简单粗暴地说:“我又不是真的不能自理!不回来吃晚饭了!”而后爽快地挂了电话。   薛书阳看着手机直摇头,她哪里有病人的自觉,不过……和顾星在一起,他还是放心的,虽然这放心有点复杂。   *   天黑尽后,薛宁才情绪高涨地回来,进门就大声问她的专属拐杖薛书阳在不在。黄姨笑着来扶她,“你哥和你爸妈在书房里谈事情,都一个小时了。”   薛宁哦了声,侧头对送她回来的顾星说拜拜,顾星看了看她的腿,“要不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好啊。”薛宁坦荡荡地点头,黄姨便不情愿地退开了。   既然来了,薛宁便留顾星一起看她的相册,她本身是不喜欢拍照的,但从她来到薛家,父母每年生日时都会给她拍照留念。现在看到小时候木讷呆滞的自己,薛宁会哈哈笑。   顾星在她的解说下一页一页地翻过来,笑容温柔,翻完后随口问:“怎么没有你两三岁时的照片?”   薛宁也随便地解释道:“我六岁才来这里的,以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肯定比现在丑。”   顾星呵呵笑,收好相册嘱咐她早些休息。   薛宁送他到楼梯口,书房的门依旧紧闭,她靠在门边听了听,什么也没听见,便自己跳回房间准备洗澡。   薛宁翘着用保鲜膜包好还贴着膏药的伤腿,终于悠悠闲闲地泡在浴缸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也不问是谁,闭着眼睛直接大声说:“我在洗澡!等会儿再来!”   一会儿,薛书阳的声音就透过磨砂玻璃传进来,“你在外面跑了一天,嗓门还这么大,腿痛不痛?”   “你怎么进来了!”薛宁紧张地一扑腾,水直往外面溢。   薛书阳在房间里随意走着,“你好好泡你的,我就在这儿和你说说话。”   薛宁不由嘀咕,“你在这儿我怎么好好泡啊。”   “什么?”   “没什么!”薛宁急忙说,停顿了几秒又问:“你和爸妈说什么说这么久?”   不会是公司有什么问题吧?   “说你不乖,受着伤还出去乱跑。”   “切……”薛宁才不相信他,“爸妈同意我才出去的。”   薛书阳轻声笑,那笑声比先前的说话声近了些,薛宁睁开眼,发现他高大的身影就在门外,正想让他走人,他又开口说道:“对对,不是在说你,是说我。”   “你怎么了?”   薛宁看见薛书阳的影子慢慢矮下去,应该是坐在了地板上,然后听他慢慢说:“我告诉爸妈要取消和蒋韵婷的婚约。”   薛宁一下就头昏目眩,是不是在这里面泡得太久了?   “为什么啊?”她试着起身,还不忘茫然地问。   “因为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每次出去,都会觉得我果然还是最喜欢重庆,然而下半年工作就要离开各种不舍,哎……   旧情人来打个酱油……   另,写完这章我发现我病态地喜欢最后一句。   因为你啊   因为你啊   因为你啊   因为你啊   ↑   此人已疯……   再后知后觉地加一句……原来10W字了……都开了快三个月了,才10W字。。。好汉莫提当年勇。。。。心伤。   ☆、狗血   薛书阳说出这句话时是忐忑的,他猜不透薛宁现阶段的心理,毕竟近期两人以不远不近的距离感维持着平常。   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沉默,谁知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薛宁的尖叫和肉体撞上地板的响声。   几乎是立刻,薛书阳条件反射般跳起来推开门,关怀还未开口,薛宁又爆出更大声的尖叫。   薛书阳这才反映过来,水雾缭绕中薛宁是光着身子缩在地板上的。他手忙脚乱扯了浴巾裹住她抱出浴室,刚把她放上床,她就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他吃痛脚步往后退了退,再抬眼就看见薛宁裹着被子红着脸瞪着他气恼地嚷嚷道:“谁让你随便进来了!”   薛书阳有苦说不出,那一刹那就担心她摔哪儿了,哪里有时间去想她没穿衣服啊。他不回话,薛宁便哼哼了两声,试着挪动了□体,痛意迟缓地抵达神经中枢,她皱着脸摸着摔疼的屁股,气不过地说:“都是给你吓的。”   这一句语气已然轻了不少,薛书阳巴过来问摔到哪里了,她当然是不会说的,只是愤恨地把伤腿伸出来,弓着身子带着面对阶级敌人的表情扯保鲜膜,刚才因为惊吓过度伤脚先落地,塑料遇上湿地板才滑倒的。   湿的保鲜膜一圈一圈扯得她愈加烦躁,薛书阳好笑地拉开她的手,迅速地给她拆掉,又拿了毛巾擦干水珠,顺道换了药。   一切都安静地进行着,薛宁看着他弯着腰表情认真的模样,想起了害她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   那一句“因为你”是什么意思?   但摔倒这意外破坏了刚才的谈话氛围,她很难再问出口,而薛书阳似乎也无心再多谈,嘱咐她早点休息后离开了。   关掉灯后薛宁一闭上眼,“因为你”就像魔音灌耳般袭来。他和蒋韵婷要取消婚约,是他的意思还是蒋韵婷嫌弃他了?如果原因是她,是蒋觉得她这段时间生病霸占了薛书阳的时间吗?他到底是在怪她还是……   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的毛病改不了,薛宁捶完枕头,决定冲去薛书阳房间问个究竟。她穿好睡衣小脚跳地出了走廊,迎面就碰上杨雪芬。   “你还没睡?出来干什么?”   薛宁呵呵干笑两声,“我就溜达溜达。”   “溜达什么!腿还没好全呢。”杨雪芬难得语气严厉,“还以为今年你哥结婚,你工作,我和你爸爸就能安心,结果还是不让人省心。”   薛宁识时务地低下头,小声地试问:“怎么了?”   杨雪芬牵着她回房间,“你哥今天一本正经地说和蒋家的婚事要作罢,问他原因就只说他和韵婷不合适。从没见你哥这么任性,不合适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都订婚了,婚礼也都筹备开来了,一句不合适就能解决问题?再者,当初他们的婚事是上了报纸的,也有点政治婚姻两家双赢的意思,这一取消得影响多少利害关系?而且不说蒋家能帮到咱们家什么,韵婷有什么不好,各方面都很懂事,谁娶了是谁的福气,你哥是突然得了什么失心疯……”   两人在床边坐下,杨雪芬突然话锋一转,“你哥最听你的话,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原本默默听着的薛宁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挪,急急摆手道:“没有没有。他从不和我说感情的事。”   杨雪芬又叹气,“今天你爸爸和他吵了一架,大概两个人心情都不好。他说不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们是不会让他胡闹的,不合适这种任性的借口,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那……”薛宁问得小心翼翼,“这么说,是哥决定不结婚的?”   “不然还有谁?”杨雪芬怒火又上来了,“我看韵婷的心都在他身上,肯定是他身边出现了什么妖精,吹了些歪风,我得好好查查。今天说了一晚上,他居然都不松口。”   薛宁冒着冷汗打了个寒战,杨雪芬还拍着她的手说:“你也给我留意着,要是你哥平时和哪个女的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告诉我。”   薛宁鸡啄米似地点头,杨雪芬摸摸她的头,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薛宁继续辗转,心绪更加复杂。薛书阳这么坚决地不顾父母反对要取消婚约,还说是因为她……除开那些她自作多情的猜测,还有一种更让她害怕的假设。   脑袋里晃过最近薛书阳的各种眼神,还有听话地做这做那的身影,薛宁拽着被角纠结地厉害。   今晚她万万没有勇气去问更多了,这是所谓的越接近真相越害怕吧。   第二天的早餐氛围压抑得让人难受,好像又回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状态。不用上班的周日,薛书阳快速吃完早饭就出了门,每周定时去锻炼的薛诗杰却把自己锁进了书房。   薛宁在阳台上盯着同一页书半个小时后,忍不住给孔雅欣打电话。   电话那头孔雅欣睡意朦胧地哀嚎:“大姐,你悠闲在家,我可是伤不起的上班族,就指着周末睡懒觉,你还忍心扰人清梦。”   “八卦听不听?”薛宁不和她废话,直打靶心。   孔雅欣懒懒地问:“谁的八卦啊?”   “你家何逸的。”   孔雅欣一阵沉默,薛宁快乐地笑起来,她才恼怒地吼了一声滚。   笑够后,薛宁才慢悠悠地问:“瞌睡醒了吗?”   “还能不醒吗!”   “好,那麻烦清醒的你帮我看看局势……”   薛宁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孔雅欣简单地总结道:“就是说薛书阳不想和蒋韵婷结婚了,因为你?”   “……字面意思是这样。”   孔雅欣想了想,“宁宁,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是不是还爱着他。   薛宁看着外面多云的天,说得无奈,“我有何时不在爱他?”   孔雅欣温柔地笑,说出的话却还是调侃,“我刚才在想,你如果说不爱他了,我就冲过来在你脑门上刻个伪君子。”   又一轮乱笑停下后,孔雅欣认真地说:“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我知道你犹豫又害怕,但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毕竟是你一直在盼望的东西。虽然我常说你不应该对薛书阳那么好,是因为他没有给你对等的爱。如果他决定和你在一起,我相信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你比我更了解他,更明白这样的他值不值得。”   薛宁轻轻嗯了声,没有把她的另一个猜测说出来,不想孔雅欣跟着担心。   她的低落让孔雅欣又哎呀一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调,“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宁宁,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要捧杀我。”薛宁没好气地说,“我什么答案都没有,继续睡你的觉吧!”   薛宁挂完电话,觉得身心舒畅,有尘埃落定的莫名安心感。雅欣说的对,她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数量是两个。   当晚薛诗杰又把薛书阳叫去书房,薛宁坐在客厅里陪杨雪芬看电视,心不在焉。这次的谈话没有昨晚那么长,十分钟后薛书阳就脸色不善地出来,杨雪芬扔下遥控器上楼看薛诗杰,薛宁也趁机上楼溜进了薛书阳的房间。   薛书阳站在阳台上抽烟,回头见是她进来,走过来扶她顺手掐掉了烟头。她在阳台上的凉椅上坐下,无聊地找着话题,“你这边的夜景比较漂亮。”   薛书阳在旁边坐好,往外看了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城市霓虹,问道:“你过来就为看夜景?”   薛宁点点头又摇头,交握的掌心因为冒汗有些滑,更让她心慌。   薛书阳把她连同椅子拖近了一点,“怎么了?”   她喏喏开口说:“妈让我来的,让你不要再和爸爸吵架了。”   薛书阳正了神色,“真的假的?”   薛宁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心虚更甚,没有底气地点头。   薛书阳看出她的紧张,往后靠去,低声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爸爸吵架吗?”   因为他的撤离,薛宁稍许放松,撇嘴道:“我怎么知道。”   “本质原因不还是因为你。”   既然话题都引到这里来了,薛宁挺起腰背,看着他问:“其实我来,是想问昨天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薛宁咬咬下唇,声音更小地说:“什么叫因为我你才不想和她结婚了?”   薛书阳又笑着凑过来,握住她的手说:“字面意思。从你出事后,我就想找个时间和你长篇大论,但上次你没听到,我便觉得有些话说起来太冗长。现在我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会遇到什么阻力会有什么不便,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哪怕你不再爱我了,我也会坚持下去。这是我清醒审慎的选择,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薛宁静静地和他对视,心脏被酸楚喜悦憋得几近窒息。她的眼睛一定红了,她的脸一定皱得很难看……薛宁悲哀地想着,在薛书阳伸手过来时侧过脸躲开他微凉的手掌,急促地大口呼吸,而后再度转过头,盯着他哽咽地问出一直挂在她心头的那个狗血假设,“薛书阳,你突然转变态度,是不是因为……因为我这次检查出什么不治之症?”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着……狗血的话,目前薛宁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吧。   我是比不上她的><   另一个姓薛的要吐血了吧……啊哈哈哈   提前说声,五一快乐!   ☆、相信   在薛宁近乎绝望的眼神下,薛书阳用力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旁边有一堵豆腐墙,他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如果他手上有一个柔软的道具,他会狠狠地用来敲薛宁的脑袋。   可惜他只能烦躁地起身绕着阳台走了两圈,压抑住吼人的冲动,最后在薛宁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坐下,咬牙切齿地问:“请问薛宁小姐,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   薛宁被他满脸焦躁吓到,缩着脖子说:“那不然呢?”   “那不然?”薛书阳无力极了,提高了些许音量快速地说:“你觉得我只会因为你生病才说和你在一起?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自己?”   薛宁着急地做了个嘘的手势,薛书阳意识到失态,安静了会儿,强硬地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果然不能和你兜圈子。你现在听好,我说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迟钝地发现我对你的爱和你对我的爱是一样的。你很健康,呃……除了脚还不方便外,非常健康,不准胡思乱想了。”   薛宁瞪大眼睛,觉得这画面有些不真实。她当然也想过薛书阳是因为爱她才做出这一系列决定,但幻想和听他亲口说出来比起来,完全的小巫见大巫。   他的眼神比夜色更温柔,就像她有过的无数个相同的梦。可是他手心传来的微凉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喜悦激动伤怀通通都没有,只剩空白。   “傻了?”薛书阳好笑地戳了戳她僵硬的脸颊,薛宁抖了下,被他单手握住的双手不自在地扭动了下,好奇地问:“我对你是什么爱?”   薛书阳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应对,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薛宁说得平静,“我本来是清楚的,但有人胸有成竹地告诉过我,那就是普通的兄妹爱家人爱,不过是幼稚的崇拜和依赖。我最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薛书阳苦笑,忍不住掐了下她的手背,“你这是在报复吗?”   她无辜地抽回了手,“报复什么?我在陈述事实。”   薛书阳也不再说话,只微笑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便开始恍惚,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耸肩说:“所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故作糊涂到底还是惹得薛书阳失了耐性,他稍微倾了□子就堵住了她喋喋不休不饶人的嘴。   两人都没有闭上眼,于是他得以看清她瞳孔里的色彩,不过几秒的时间,从吃惊到恍惚快闪到最后的害羞,最终防备地合上了眼脸。   分开时,薛宁的双手还用力地撑着扶手,指头有些发白,薛书阳还弯着腰,捏了捏她的耳朵,低声说:“现在明白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仍旧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绯红,以为两人总算沟通成功,正待松口气,薛宁却突然说:“你刚才喝酒了?”又语气轻快地自言自语道:“可是没有酒味啊……”   薛书阳无语地揉太阳穴,“这样装糊涂很好玩吗?”   薛宁撇撇嘴,丢了羞怯,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说,这是我们第几次接吻?”   “第三次。”他回答得又快又准,倒是让薛宁吃惊了,他缓慢地说:“我记得的,我都记得。”   薛宁突然又有了讨厌他的情绪,原来那一次醉酒的意外,他也记得。可是他表现得多好啊,好像那天的情不自禁不过是她的一场白日梦,他不着痕迹地就揭过了那个感情的缺口,只留她反复挣扎。   然而,再多的讨厌,也无法抵消更多更长久的喜欢。   她心中原本有两个答案,其中一个跟着她狗血的绝症假设失去了意义,而在另一个答案公布前,她得最后问他一次。   “薛书阳,你看清楚,我是你妹妹,我们有共同的姓,我们以兄妹这层关系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不可否认,你比我成熟比我理智,所以你知道你今天说的话会有什么结果,我只想再问一次,你能够负责吗?你确定吗?”   她很认真,薛书阳也回应相同的专注,“我非常确定。我当然考虑过很多种严重的后果,但都比不上那天在手术室外等待时的惶恐和绝望。”   这大概是长大后薛书阳对她说过的最温柔的话,薛宁情不自禁地扬了下嘴角,她这算因祸得福吗?   她从来不是逞强的个性,太小的事情她不记得,但自从她来薛家后,依仗着家人对她的宽容和宠爱,总是该哭时就哭该笑时尽量地笑。因此,割舍掉对薛书阳的爱,是她做过的最逞强也最口是心非的决定。   过去的这段时间,她自我催眠地和他建立着普通的新关系。她的心很安静,她能听见过耳的所有声响,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安静并不意味着平和,而是独自身处炼狱深处的空旷。   她无视了痛苦,以为自己已无坚不摧。   但她不得不没出息地承认,她就是那该死的一直等在灯火阑珊处的人。   她试过转身。   正是在努力转身的过程里,她才发现整个身体被稳稳妥妥地固定在原地,她带着名为薛书阳的紧箍咒,动弹不得。   所谓的成功释然和放手,不过是灵魂出窍的幻觉罢了。   她不奢望薛书阳能给予和她这么多年的爱相等的重量,但只要他有一丝真心,她就能背叛全世界背叛自己和他一起闯。   薛宁笑得不着边际,薛书阳便紧张地问:“还是不相信我?还是你害怕?”   她毫不留情地说:“不相信和害怕这种词语只适合你吧。”   他很配合地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对对,所以你相信了?”   薛宁低头扣着裤边,小声说:“如果你把刚才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变成第四次,我就相信你。”   拐弯抹角的提醒是她的最后一道矜持。   下一秒,她的头就被抬了起来,看着薛书阳靠过来的脸,她还是忍不住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手撑在了他的左胸。   掌心下不一致却都不平缓的频率让她确信,窗外的月亮没有惹什么祸,这是她痛苦辗转挣扎多年应得到的馈赠,是她情愿用任何东西来交换的瞬间幸福。一切都不再是她的单方面幻想,而是他们两个成年人,拨开了迷雾看见爱后所做出的绝对负责任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破坏这部分的气氛,所以这章就只到这儿><   话说,是不是第三次和第四次啊?我应该没记错吧……要是薛书阳偷偷摸摸亲过额头不算数的ORZ   不知道大家五一过得咋样,俺陪闺蜜逛了两天街,腿快断了。   假期最后一天,大家不妨就看看俺的狗血文,好好休息休息,明天精神百倍地上班学习,HOHO!   ☆、影子   薛宁的恋爱经验贫乏,只和段羽有过荒唐的过家家性质的交往,那时她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现在和薛书阳的状况却更棘手。   他们的关系微妙地转变了,默契和亲密又回来了,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而她仿佛是早恋的中学生,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偏偏对妹妹和女朋友的区别还糊涂到极点,毕竟她和薛书阳除开多了些更亲昵的动作,似乎也没什么具体的不同。但眼神交汇间擦身而过时,那挡不住的甜蜜和禁忌的紧张感织着网将他们缠绕。   最初的兴奋过后,她还是颇为煞风景地想到了未来。   薛书阳能顺利和蒋韵婷取消婚约么,就算取消了,他们俩又会如何呢。   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薛书阳。   她了解他,明白他能突破防线坦诚爱情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同时也明白以他谨慎的性格,冲动后总会理智地思考和解决问题。   因为婚约的问题,薛诗杰对薛书阳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杨雪芬则扮着好人劝劝这个劝劝那个。这是父母一贯的路线,不同的是这次薛宁不再和以前一样无理由支持薛书阳,反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旁观着。   蒋韵婷几天没有出现,周五杨雪芬打电话邀请她来晚饭时薛宁就在旁边,蒋韵婷矜持中带着委屈的婉拒正好入耳,薛宁第一次对蒋韵婷有了歉意,尽管她曾那样小家子气却真实地讨厌着她。   最后蒋韵婷还是答应晚上来叨扰,杨雪芬挂掉电话警告薛宁道:“先不要告诉你哥哥。”   薛宁挣扎地点了头。   她的腿伤差不多好全了,今天去医院做最后的检查,薛书阳坚持要陪她去,午饭前她便先去公司找他。   薛宁和秘书寒暄后进他的办公室时,薛书阳埋头在看文件,见她进来也没理,薛宁撇撇嘴自己在沙发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玩游戏,不时抬头偷看他一眼,可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文件。   游戏又一次死翘翘后,薛宁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他办公桌前,站着不动。她的影子明明已经罩上他的文件了,他仍旧没有抬头,薛宁吹了吹刘海,把身体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继续静站。   两分钟过去,薛宁都想用手机去打他的头了,薛书阳终于合上文件夹,伸着懒腰抬头问:“你就这么饿?”   薛宁冷哼了一声,“我才不是饿!我进来你至少应该给我打声招呼,如果是客户进来,你这态度,还谈什么生意啊。”   薛书阳隔着桌子牵了牵她有些遮眼睛的刘海,话不对题地说:“你该剪头发了。”   她扭头避开他的手,决定不再和他进行无聊的对话,“我现在饿了。”   薛书阳低头收拾东西,慢悠悠地解释道:“今天没有客户,我交代了只能放你进来,我这不是忙着办完事情好早点和你去吃饭么。”   “马后炮……”薛宁的低声嘀咕还是溜进薛书阳的耳朵,他耸耸肩不再做无意义的辩解,过来牵住她的手说:“先吃饭再去医院,最后去剪头发。”   薛宁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急忙扣住他的手臂红着脸说:“你要这样出去?”   薛书阳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好奇道:“有什么问题?”   薛宁视线飘去他们交握的手,慢吞吞地说:“外面还有人呢……”   “你怕?”   “……嗯。”   薛书阳本只想逗她,却被她的诚实震到,一时无言。薛宁咬咬嘴唇,她当然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牵手大步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可看他一脸失落又觉得难过,松开他的手改而挽住他的手臂说:“这样好了。”   这样的动作,他们以前也常有的,不至于让旁人猜疑。   薛书阳失笑,撩了撩她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下,薛宁脸颊上的红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嗯……她好像还是没怎么习惯这样的薛书阳。   这句话告诉雅欣,又该说她矫情了。   得不到时一直在臆想,实现后又口不对心地说奇怪什么的。   出了办公室,薛书阳直接和秘书说他下午不回来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这个秘书跟了薛书阳几年,和薛宁也是很熟的,知道他要陪她去医院,揶揄地玩笑道:“宁宁都这么大了,你们感情还这么好,让人羡慕啊。”   薛宁敏感地松开了手,薛书阳平静无波地接受了她的调侃,又把薛宁的手拉回来,笑着说:“所以你生孩子可以考虑先生个男孩。”   大概说中了秘书的现状,她立马干笑两声说慢走。   薛宁跟着他进电梯后就对着墙壁上映出来的两人影像发呆。   她和薛书阳其实兄妹相也没有,五官没一点相似,薛书阳长得更像杨雪芬,而她一直被说是个像生母的狐狸精,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怀疑薛诗杰当年的说辞。   但在外人看来,她和薛书阳站在一起就是兄妹,就连他们此刻暧昧相挽的手,也会被系上兄妹的标签 吧。   “你看了这么久,研究出来什么了吗?”薛书阳突然开口,薛宁吓得一机灵,歪着头思考了会儿,狡黠地说:“像一个富二代带着所谓的狐狸小蜜。”   薛书阳嘴角抽动了下,出了电梯就揪住她的耳朵教训道:“小孩子别乱说话。”   直到上了车,薛宁还捂着耳朵,委屈地说:“我开个玩笑你就这样,我又不是你女儿,凭什么呀。”   薛书阳斜她一眼,“那你是我什么?”   薛宁毫不犹豫地举手道:“女朋友!”   这回答惹来薛书阳的大笑声,她诶了声,反问道:“难道不是?”   薛书阳急着点头连连称是,然后加了句,“所以我更有理由管了。”   薛宁气结,反正她怎么都说不过他,可扳着手指算了算,又平衡了。薛书阳本就比她多吃八年盐,再者她六岁前都不怎么说话,那他完全就是比她多说了十四年的话嘛。   他们前脚刚走,蒋韵婷后脚就进了公司,想着今晚要去薛家吃饭,特地请了半天假先来和薛书阳打个招呼,却被秘书告知他已经下班。   蒋韵婷暗感奇怪,薛书阳对待工作是认真到过分的,怎么会提前半天下班?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秘书好意地说明:“他陪薛宁去医院复检了。”   蒋韵婷恍然哦了声,难怪。   下一秒她就唾弃了自己迅速理解的这份自然,好像她潜意识里也承认对薛书阳来说,薛宁当然比工作重要,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复检呢。   如此情况下又想到婚约的事,蒋韵婷悲从心来,强颜欢笑和秘书说了拜拜,出了大厦不知何去何从。   开着车闲晃时,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便转了方向去她和薛书阳上周去的那个会所,在酒店问了叶静的房间,请客服给她打电话说有人拜访。   叶静下楼时看见她明显是吃惊的,但转瞬又抚平了讶异,得体地和她握手。   上次的会面太仓促,蒋韵婷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叶静,诚实来讲,若不是叶静自己说明,她不会想到她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   两人在角落处坐下,点了咖啡,蒋韵婷找着蹩脚的理由说:“正好经过,想着你是不是还没走,就来打个招呼。”   叶静搅着咖啡,笑着说谢谢。   本就是陌生人,唯一的联系也只剩薛书阳,两人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关于这城市的话题,半个小时就过了。   眼看咖啡就要见底,蒋韵婷终于生硬地问道:“你和书阳以前是恋人吧?”   叶静啊了声,一副被看穿的调皮神情,云淡风轻地答:“应该是彼此的初恋吧。”   蒋韵婷脸色大变,叶静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都是老黄历了,你看我都结婚生子了,你们也快结婚了,我以为你不介意才诚实回答的。”   蒋韵婷抿抿唇,笑得难看,自言自语道:“是啊……我们都快结婚了。”   叶静没有接话,她本以为蒋韵婷此行是来炫耀,看这形势,她猜错了?再抬眼,蒋韵婷已经收了悲戚神色,轻松地问道:“他年轻时也很无趣吗?”   叶静由衷地点头道:“挺无趣的。但还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蒋韵婷自嘲地笑,想来薛书阳当年对叶静还是有真情的,他做自己未婚夫的这大半年,合格只能说勉强,哪里能说好。   安慰她似的,叶静又说:“薛书阳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   “嗯,我也相信。”蒋韵婷点头,可惜啊,好丈夫前面的定语可能不是她。   话到此,叶静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尴尬的安静后,蒋韵婷低落的声音再度响起,“怒我唐突,当初……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叶静点着下巴嗯嗯着想了好一会儿,苦笑道:“这么远的事,回忆都模糊了……太年轻,还是爱不够?或者说……他以为我的爱不够。”   蒋韵婷露出疑惑的表情,叶静打开了话匣子,喝了口咖啡后继续说:“我们是他大四时分手的。他要出国,对我说不用牺牲自己的未来跟着他,听起来挺贴心的,但他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跟着他,没问过我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其实……当时只要他一句话,我一定会跟着他走。”   “大四寒假,我父母约了时间和他见面,因为暑假时我去过他家,也见过他的父母,我心里觉得都到这一步了,那么我们确实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成熟恋爱。可是那天他迟到了……我父母很生气,认为他不够重视,再加上出国的事,就不再同意我和他来往。”   “其实就算父母反对,我当时也是抱着坚持的决心,可是……总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怪异原因,将我们越拉越远,然后就自然分了手。在外人看来,我们分手纯粹是因为各奔前程,但我知道不是。后来想了想,我大概是输给了一个我看不到的影子。”   蒋韵婷静静听着,越来越糊涂。   最后叶静友好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蒋小姐是有智慧的人,懂得进退,我想是适合他的人吧。”   “谢谢。”蒋韵婷颇为真诚地对她笑了笑。   傍晚时分,她提前到了薛家,陪杨雪芬聊天。门厅一阵喧哗时,她跟着杨雪芬扭头去看。   薛书阳单手拖着蹲在地上的薛宁往这边走,看得出来他有些吃力,但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给予她的宠溺,而薛宁小小的身体躲藏在他背后,只有银铃般的笑声刺入她的耳朵。   杨雪芬见怪不怪地说:“这两人又过家家呢。”   蒋韵婷眼皮一跳,突然就想起叶静所说的那个看不见的影子,还有她后来问的那个问题。   她问:“那天薛书阳为什么迟到了?”   “好像是他妹妹来了吧。薛宁,你应该认识的。”   她点头,叶静理了理头发,说得平常,“薛书阳太宝贝她,逛街走散了还要广播寻人,生气跑出去更是火急火燎地到处找……呵呵,大概因为薛宁几乎是他教育着长大的,就像女儿一样,以后姑嫂关系也会是蒋小姐的一个难题吧。”   薛书阳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满是吃惊,薛宁看见她则是立马松开了手站起身来神色局促,小心翼翼地瞟了瞟薛书阳。   蒋韵婷笑着对他们点点头,心却坠入深渊。   薛宁哪里是他的女儿,她分明就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罪人来了……大家轻点拍……   只要出了校门,这一天就别想码字了。   天气越来越热,我越来越容易烦躁,不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没弄清楚,现在写着总有种禁忌感= =我三观很正的口牙!   ☆、热恋   整个下午薛宁都和薛书阳赖在一起,彻底忘记杨雪芬叫了蒋韵婷来吃晚饭的事情,此刻如此猝不及防地面对她,不由有些无措。   而且……她又偷偷看了眼薛书阳,他刚才那眼神分明是在问她为什么蒋韵婷会在这儿。   他问她干什么!她就一定知道么……   虽然她确实知道。   薛书阳表情僵硬,蒋韵婷强颜欢笑,薛宁识趣地退回旁边者的位置,事不关己挽着杨雪芬进屋。   薛宁和杨雪芬扯着家常,余光却关注着那一头的进展,那两人都跟雕塑似的,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她的窥视不小心被薛书阳逮了个正着,他冲她笑了笑,她便回了个鬼脸,谁知蒋韵婷即刻就敏感地看过来。大概是她太心虚,总觉得蒋韵婷的眼神带着点恶意。   当天的晚饭气氛自然尴尬,只有父母对蒋韵婷格外热情,装作不知情地让她有空就过来,还说已经看了几个日子,需要找时间和蒋家父母商定。薛宁埋头吃饭,心情不复以前的伤心或厌恶,而是更焦灼的担忧。   薛书阳奉命送蒋韵婷回家,薛宁心不在焉地上楼洗澡,无聊地思考着死刑和无期徒刑到底哪一个更痛苦,无厘头地做了很多设想后又觉得这个比喻并无可取之处。就算是无期徒刑,也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比她一个人死心好过千万倍。况且,当初若是害怕这些难以收拾的后果,她就不会傻里傻气地表白。   头发吹得半干时,顾星来了电话,主要还是围绕她的健康问题,她欢快地表示今天复检已经没任何问题,下周就可以正常上班。   “听你语气,好像精神也恢复了,也好,周一回来报道吧。”   “嗯嗯。”薛宁点头,由衷地说:“我想念我的办公桌了!”   顾星被她逗笑,“要是你回来看到那成堆的工作还能保持这样的热情就好了。”   薛宁诶了声,“工作很多吗?”   “这么快就畏缩了?你回来就知道了。”   她乖巧地哦了声,正事说完,她站在阳台又杂七杂八扯了会儿,看见薛书阳的车回来才急忙说有事要挂电话。   被打断的顾星呵呵笑了两声,说周一见。   薛宁说再见时听见那边有个女人在叫顾星,而且只叫了名字,她几乎是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   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薛宁把另外的诡异想法甩出脑袋,咚咚咚跑去开了房间门,薛书阳正巧出现在走廊,看见她探了个脑袋出来,好笑地走过来问:“看什么呢?”   她仰着脸笑:“等你啊。”   薛书阳柔和了神色,拉着她进屋,掂了掂她犹湿的头发,皱眉道:“怎么不吹干。”   薛宁吐了吐舌头,“刚吹着呢,接了顾总的电话。”   提到顾星,薛书阳还是有些莫名介意,支使着薛宁坐下,边给她吹头发边低声说:“你好像很喜欢他。”   薛宁诚实地点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板!你不觉得吗?”   薛书阳关了吹风,在镜子中和薛宁对视,闷闷地说:“我又没和他一起工作,怎么知道。‘最好’这种评价还是不要乱用。”   薛宁转着眼珠子笑,“也对。我还说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呢。”   眼看薛书阳已经拉下脸,薛宁赶紧回头拉着他的手讨好地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薛书阳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较真,反正都提到了,他干脆低头认真地问:“如果……如果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淡,你是不是真的就喜欢他了?”   薛宁无语问苍天,“我都说了对他不是那种喜欢了!没看出来你也这么孩子气!”   “在这种事上孩子气有什么不对?”薛书阳愈发孩子气地理直气壮起来,“他和我那么像,你当时伤心了找替代品也不是没可能。”   “原来你还知道我伤心?”这样的斗嘴,现在更像是调情。饶是如此,薛宁也不想再在此纠结,放弃了兜圈子,直接说:“都跟你说了,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此句适用于过去时现在时未来时等各种时态,换话题!”   薛宁被逼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当然还是会害羞,顺势低头拍了拍后颈,咕哝道:“累死了。”   已经眉开眼笑的薛书阳蹲下来追着问:“那个人是谁呢?”   薛宁瞪他一眼,自己抓了抓已经干掉的头发,突然大叫:“忘记剪头发了!”   下午从医院出来,两个人就跑去看电影了。   薛书阳也是一脸恍悟,薛宁为成功转移了话题暗喜,进而说:“明天再去算了,我要睡了。”   “我给你剪吧。”   “哈?!”   于是演变成诡异的画面。   两个人相对坐着,薛宁膝盖上放着毛巾,薛书阳手拿着梳子和剪刀正在她额前比划下手的位置。   薛宁半眯着眼,担忧地说:“还是明天出去剪吧。”   “就剪个刘海,没关系。”薛书阳兴致很高的样子,薛宁忍不住低声嘀咕:“不是你的头发,当然没关系。”   “眼睛闭上。”   薛宁认命地闭上眼睛,问着无意义的话,“你以前剪过吗?”   “唔……高中时好像给自己剪过。”   高中?那是多少年前?   柔软的发梢挠着眼廓,痒痒的,薛宁忍不住眨了眨眼,薛书阳的第一刀就这样下来了。   房间很安静,细碎的断发从鼻尖脸庞往下落,薛书阳不时用手拈走或轻轻吹开,薛宁想如果能拍下这个画面,一定很温馨。   可等薛书阳自满地让她睁开眼,举着镜子让她看成果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狗啃似的刘海!她周一怎么回去上班!   万恶的剪刀手却还边欣赏边点头说:“这样挺可爱的。”   薛宁抢过剪刀,咬牙切齿地说:“那我也给你剪个可爱的,好么?”   当然不会有这么好的事,薛书阳早起身溜了,她追着跑了一截,薛诗杰打开书房门,严肃地斥道:“闹什么呢?”   薛宁乖乖地原地站好,薛书阳也收了难得的顽皮,叫了声爸。   “你进来,我和你说话。”   薛宁担心地目送薛书阳进了书房,头发也没心思管了。她原本想问薛书阳,他今天和蒋韵婷说了些什么,刚才尚不能开口,现在就更无法了,只能收拾了屋子忐忑地睡下。   周一薛宁顶着那失败的刘海回公司上班,受到大家热烈欢迎的同时还收到何曼的奚落,她摸着刘海憨厚地笑,恶心地想你懂什么,这是爱的痕迹。   消极怠工了一个多月,顾星果然扔给她大堆工作,好在她重返战场斗志昂扬,甘之如饴。当天下午顾星又带着她去“归”,一个月不见,建筑几乎已经成型,顾星满意地环顾,自言自语似地感叹:“不知道这里建成之日,有没有人归来。”   薛宁一头雾水,没有接话,快离开时还碰见何逸,这人也不管顾星在场,笑嘻嘻地对她说:“我看你精神焕发,果然那什么就是力量啊。”   薛宁紧张地对他使眼色,狡辩道:“我这样爱岗敬业的人,回来上班当然精力充沛。”   顾星没忍住笑声,薛宁不爽地说:“本来就是嘛。”   “嗯,是是……”顾星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你这么热爱工作,这里的后续工作还是拜托你了。”   “诶?”   始作俑者何逸无辜地对她耸耸肩,薛宁瞪他一眼,跟着顾星出去,那人还在背后大声吼:“雅欣说晚上一起吃饭,别忘了。”   薛宁暗骂孔雅欣见色忘友,什么都对何逸说,回头吼回去:“是我和她两个人吃饭,有的人不要不识趣地跟来!”   何逸不置可否,薛宁跟着顾星上了车,顾星才说:“你们关系不错,后面何逸还要跟一段时间,你也不会太吃力。”   薛宁哦了声,沉默间顾星又说:“虽然你最近一直往医院跑,但过段时间公司有每年一次的体检,你恐怕还得去一趟。”   果然薛宁立马苦着脸说:“我拿上个月的体检报告过来不行?”   她最近对医院更加生理性讨厌了。   顾星但笑不语,她只能垂头丧气地说:“好吧。”   晚上和孔雅欣的聚餐成了批判大会,薛宁指责她胳膊肘往外拐,什么都对何逸说,孔雅欣抱怨她自从和薛书阳卿卿我我后就不联系她了,今天要不是她死打电话提前预约,还不能和她吃上饭。   “哪有那么夸张!”   “你敢说你最近不是整天和薛书阳厮混?”   “厮混……您能用点好听点的词吗?”   “哦。”孔雅欣漫不经心地看过来,“难道还是热恋不成?”   这人五十步笑百步让薛宁很是鄙视,她下巴一抬,大声说:“就是热恋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聊的过渡章节 = =   大纲上已经到了快完结的地方,可依我啰嗦的劣根性,又不知道要拖到何时。   虽然母亲节都快过了,还是祝来看文的妈妈们节日快乐哈^_^   ☆、相对性   孔雅欣嫌弃地瞥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泼冷水,“热恋后呢?再以后呢?你想过没有?”   薛宁垮下肩膀,摇头低声道:“没想太遥远的事。”眼看好友露出我才不相信的表情,她更加烦躁地摆手,“想了也没用。”   “不想更没用。”孔雅欣敲了敲桌子,幽幽地说:“你要真想和薛书阳长久,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我想等他把蒋韵婷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孔雅欣对薛宁完全是妈的心态,怕她胡思乱想更怕她什么也不想,此刻看她可怜兮兮地抠桌角又于心不忍,便收了这话题。   薛宁自然也明白如今的温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待着他们的还有许多风浪,但着急也没用,她只能坚持着自己,紧紧拽住薛书阳的手,两个人一起面对和解决一个一个问题。   六月中旬,学校举行了毕业典礼,薛宁特地请了一天假回去。毕业总是伤感的,薛宁因为是当地人,四年里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学校,但仍旧存有感情,穿好学士服和室友们一起去操场时,经过羡慕地看着她们的低年级学生,舍不得的心绪就涌上来。   她高三那一年薛书阳刚回国进公司,各种事情忙得昏头转向,但还随时督促着她的功课。无奈她脑袋不争气,名牌高校是不用妄想了,好几次薛书阳看着她惨淡的试卷上错得幼稚的题都濒临发飙了……   嗯,其实他是那几天工作不顺吧?   薛宁是这样自我安慰地想过的。   填报志愿时,她想去外地尝试独立生活,父母都同意了,薛书阳却坚决反对,非要她报本市的高校。   两个人就此又大吵一架,那时在她心里,薛书阳已经不是单纯的哥哥,所以总希望他不要一直把她当小孩子对待,于是极力摆出自立的成熟女子姿态,仰头和他辩论,骂他□大惊小怪看不起她等等等,直到他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彼时她已经二十岁,就算她比常人迟钝个两年,也是成年人了,当然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然而口头上的胜利太短暂,最终她还是屈服在他的……呃,威严之下?   填报志愿那天薛书阳押着她去的学校,草稿表是他填的,正式表也是他帮她涂的,为此她还被老师同学嘲笑了一番,薛书阳倒是云淡风轻地假笑道:“她手笨,爸妈怕她涂错。”   啊呸!爸妈可什么都没说!就他一个人嫌她笨!   强制性地被篡改了志愿,薛宁委屈没处说,回家的路上埋着头走得飞快,差点撞上行人时被薛书阳扯着书包带拉住。她扭头瞪他,眼眶里泛着水光,嘴还瘪得很难看,像极崩溃前的小孩儿,薛书阳这才好言好语地说:“我是为你好,你那性格,离家一周就肯定叫着想回来,一个人在外地受了欺负还只能躲起来哭。”   “你又知道了!”   薛书阳点头,“我不知道谁知道?!”   那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薛宁恨得牙根痒痒,可也无处反驳。薛书阳便拭了试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叹气道:“所以我才不放心。在这里,我至少能常看见你。”   气急的薛宁只觉得这是他□的借口,当年他出国时怎么没说这么好听的话?他那时怎么没想过她也很想常看见他?   他凭什么能决定她的人生?更让人生气的是,她为什么就没有一次能真正地反抗到底?   然而这些争吵现在回忆起来,全成了有爱的细节。   冗长的毕业典礼因为夏天日渐高升的烈阳变得有些难以忍受,质量不佳的学士服更是闷得薛宁直冒汗,站在队伍末端的人早已无视主席台慷慨激昂的发言人开始互相拍照,薛宁和室友小声说话时接到了薛书阳的电话。   他张口就说:“我给你剪的刘海配上学士帽简直完美啊。”   薛宁诶了声,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下,没发现他的身影,便低声回答道:“也许吧,都傻嘛。”   薛书阳哈哈大笑,“看看太阳升起的地方。”   东方?   她们学院的方队正好靠东边,薛宁再扫了圈就看见疑似薛书阳的人站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穿着白衬衣,臂弯里折着西装,这个距离看过去,像刚面试出来的蹩脚毕业生。   “那是你吗?跳两下看看。”   那个人便滑稽地跳了两下,惹得薛宁大笑,被队伍前方的辅导员用眼神警告她也毫不在意,朝他挥了挥手,觉得一切都松软下来,连晒红眼皮的太阳都可爱了些。   “你怎么有空过来?”   “想看看你穿学士服的傻样。”   “你才傻!”   “是你自己刚承认傻的。”   薛宁和他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典礼最后全校一起象征性地甩完帽子,她捡起帽子拔腿就跑,到薛书阳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薛书阳给她擦了擦汗水,重新把帽子戴上,朝她身后努努嘴,“不去和同学合影?”   薛宁立刻低落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不啊,我等你一起回家。”   又笑逐颜开的薛宁拉着往前走,“那你陪我去拍照。”   于是薛书阳成了专职摄影师,要好的同学几乎都认识薛书阳,嘻嘻哈哈地说着羡慕的话,还抢着要和薛书阳合影,并且邀请他去晚上的学院散伙饭。薛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悄悄对薛书阳说:“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没事,吃完我来接你就行。”   薛宁连连点头,心里是掩不住的幸福感,也难怪孔雅欣要嘲笑她热恋中。   拍照中途,同样穿着学士服的段羽越过许多人头跑过来,用手扇着风说:“找了你好久……”说完发现薛书阳也在,愣了愣后才打了声招呼,“薛大哥居然有时间来。”   “怎么了?”不自在的薛宁没等薛书阳回答就抢先问了回去,段羽才笑着说:“想和你拍照。”   “好啊。”薛宁爽快地答应下来。   “嗯……”段羽犹豫地问:“去图书馆门口拍行吗?”   薛宁脸色僵了僵,还是点头,“……好。”   图书馆,是去年年初段羽告白的地方,两个人也经常在图书馆碰面,想不到再次来到此地,生活已翻天覆地。   薛书阳仍旧跟着帮拍,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透过镜头看衣服相似的两个人,一样的年轻朝气、笑容灿烂,怎么看都像是情侣。   按下快门前,段羽凑过去对薛宁说了句什么,她点了点头,段羽就牵起了她的手,薛书阳手一抖,糊掉了一张。   拍好后三人往回走时,段羽和薛书阳落在了后方,段羽看着前面粗鲁地把学士服下摆捞起来卷在腰间的薛宁,担心地说:“想不到就这样毕业了,宁宁这性格还真让人不放心。”   “是吗?我倒觉得她近两年成熟不少。”薛书阳稍显冷淡,段羽就更担忧了,更低声地说:“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喜欢的人?她一直不愿意告诉我,只说是单恋,我毕竟认识她这么多年,总觉得她很痛苦。”   薛书阳差点被口水呛着,咳了两声才说:“没听她提过。”   “连你也不说?”段羽微惊,“那更说明对方是喜欢不得的人了。薛大哥有空还是和她谈谈吧,不和我在一起没关系,只希望她不要被坏人骗了。”   薛书阳心情复杂地嗯了声。   段羽是个好对象,当时他是支持他和薛宁在一起的,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何逸说得对,段羽对他没有威胁,他明白段羽在薛宁心中的位置和定位。然而现在再回头看,薛书阳还是对段羽有了些微妙的情绪,毕竟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段羽始终陪着薛宁。   下午薛书阳回公司处理了些公事,暗算时间差不多又开车去薛宁学校附近接她,给她打电话时背景很嘈杂,他还隐约听到段羽的声音,便问了问。   薛宁掐着嗓子低声说:“他来我们学院混饭吃呢。”   薛书阳酸溜溜地哦了声,暗叹三十几岁的人还和毛头小子一样计较。   “你到了吗?”没意识到这细节的薛宁追问,撒娇道:“我吃得多喝得也多,头昏想走了。”   “到了,下来吧。”   五分钟后,薛宁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走路的样子确实像喝多了。薛书阳走过去扶她,还不忘责怪:“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薛宁不解地斜他一眼,“今天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喝酒。我刚说要走,又被室友按着喝了两杯。”   “段羽怎么不送你下来。”   “我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溜的,他肯定不准我早退。”薛宁打开他的手,“我没事,还能走直线呢。”   嗯,确实走得挺直的,可走的是他停车地的反方向。   他忍着笑跑上去,向她伸出手,“再走下去就要迷路了,我带你走吧。”   薛宁看看他的手掌,又前后左右看看周围,行人不多,而且熟人都在里面吃饭,她便偷笑着把手牵了过去,随着他转身,步子也懒散了不少,全靠他拖着走。   路灯把两个一前一后牵着手的影子抛在了身后,他们自然也没看见另一个孤单的影子正愕然地看着他们十指相牵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到毕业,正巧我也马上毕业了><   下周开始,毕业的各种事情该接踵而来了,希望这文能在我离校前完结。   也算是一个结束吧,毕竟以后还有没有时间写文,我已经不清楚了T T   谢谢近三年来静静陪伴过的朋友。   咋说得如此伤感了一 一+   遁了……   ☆、非也   薛宁和薛书阳刚到家,她就接到段羽的短信,不满她不告知就撤退外还说她忘记拿走钱包,让她明天下班等他来接,送还钱包再一起吃个饭。   薛宁回了好退出阅读界面,走了几步又大叫糟糕,惹得薛书阳问怎么了。   她摆摆手说没事,薄弱的酒意醒了大半,赶着他去吃饭,自己闪回房间才不安地来回踱步。   她的钱包里放着她和薛书阳的合照呢,是上周一起逛街时用手机拍的,她很喜欢,就拿去冲洗了,前两天才换上。但那合照,也说不上多亲密,就两个人头靠着头而已,她和薛书阳向来感情好,段羽应该……不会看吧,就算看到了,应该……也不会多想吧。   这样反复宽慰着自己,薛宁洗好澡便下楼陪父母聊天,薛诗杰和薛书阳在说最近要提升公司公益形象搞的一些活动,杨雪芬则让她趴腿上,非要给她掏耳朵,薛宁极不情愿地趴好,薛书阳还分神出来说了句:“妈你别把她整聋了。”   杨雪芬握拳空捶了他一下,“乌鸦嘴,我自己的女儿我下手能没分寸吗,说得就你宝贝她似的。”   薛宁跟着捡了个笑,闭上眼睛让杨雪芬弄时又悲哀地想到现在他们一家人如此和睦,若父母知道了她和薛书阳的事,还能这样亲切宽容吗。   想得深了,人就暴躁起来,好几次被杨雪芬按住训斥没乱动。   父母上楼休息后,心神不宁的薛宁地还坐着不动,薛书阳坐过来推她,问道:“你出什么神呢?真醉了?”   薛宁摇头,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把头靠上他肩膀,轻声说:“酒早醒了,可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书阳低头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说:“眼皮在跳?”   “没有!”薛宁无语地推开他的脑袋,“就是一种……嗯,女人的直觉。”   薛书阳不以为然地哦了声,她又坐直无比认真地说:“我说真的!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心慌意乱的。”   “没事的。”薛书阳握住她的手,再一次强调,“会没事的,有我在呢。”   本是温馨的话,薛宁却故意吐槽道:“你以为你是超人啊?”   他耸了耸肩,摩挲着她的手背说:“全民超人是不可能了,做你的专属超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瞧这自信啊。   薛宁却再也装不下去,露出一个花痴的笑后又有了些想哭的冲动,最后被他唬人的一个弹指吓得只剩笑骂。   第二天是公司的体检时间,薛宁和大家一起空腹抽血后,顾星还周到地带所有人先去吃了早饭,繁琐的流程走下来便已近中午,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坐下,薛宁才想起晚上约了段羽。   段羽载她去吃饭的途中把钱包给了她,薛宁随手扔进包里,他就笑问:“不检查下?”   “看你有没有放钱进去么?”薛宁一句狡黠的话让段羽不由自主笑了,薛宁接着他笑声的尾巴在车窗上弹着琴哼起了歌,段羽认真开了会儿车,突然说:“大概是昨天的分别氛围影响了我,忽然很想念我们小时候。”   薛宁扬着声调嗯了声,他继续道:“那时候我好像是你唯一的朋友,每天都在一起,可惜你被欺负了我还打不过那些人,有一次还是你哥哥经过才得救。”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薛宁想起那遥远的和薛书阳的第一次对话,傻傻地笑。段羽瞥她一眼,叹道:“那时候我就想着,赶快长大啊赶快长大,要像你哥哥那么高,就不用怕那些人了。”   薛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呀,陪着我大概也受了不少欺负。”   段羽摇摇头,有些低落地说:“后来才发现,等我长大的时候,你也长大了,我们的成长是同步的,始终处在一个水平线,所以你仍然不需要我的保护。”   薛宁的整张脸僵掉,不明白段羽怎么说着说着又感伤起来,而她找不到回应的最佳答案。   车内窘迫的沉默让薛宁头疼,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段羽像没说过那些话一样,热情地给她介绍这里的招牌菜,吃饭途中也再没提相关话题,基本在说彼此工作的事,薛宁不禁感慨他们现在都是彻底的社会人了。   段羽送她回家的路上,话题依旧是安全的,但拐进最后一个路口后,段羽便不再说话,车速也放慢,薛宁却犹不知,掏出手机回了一条顾星的短信。   车子最终在她家几百米开外停了下来,薛宁好奇地前后看了看,没有堵车也没有红绿灯,便问:“怎么了?”   段羽趴在方向盘上,没回答她,在薛宁以为他生病大声询问时终于抬起头,表情紧张地说:“宁宁,从昨晚到现在,我在说与不说,问与不问间挣扎,但我如果不说出来,我会一直纠结,所以……我必须和你谈谈。”   “……怎么了?”薛宁低声问,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心咚咚地跳。   “昨天……”段羽眼神游移,“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你哥哥……”   薛宁兀自松了口气,打断笑道:“你说钱包里的照片?那没什么吧,我和他平时就这样。”   段羽露出惊奇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没打开过你的钱包。”   薛宁陡然失色,张着嘴说不出话,段羽补充道:“昨天我回来她们就说你走了,我看见你的钱包还在椅子上,就出去追你,然后看到……”   不用他说完整,薛宁也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是手牵手嘻嘻哈哈的她和薛书阳。   瞬间她想到可以用相同的理由来解释,但又觉得一切都是无用功,因为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她不由捂住嘴,扭了头看窗外。   又是沉默。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语无伦次的段羽,“你和他……你单恋的人,是他吗?因为他你才不能和我在一起?”   薛宁无话可说,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久久得不到回答的段羽,难得暴力地拽过她的手,逼迫她与他对视,“你是不是喜欢他?”   薛宁觉得羞愧难当,原来被亲近的人质问这段关系是如此难堪如此艰难,她闭上眼睛混乱地重重点头,“我是喜欢他,喜欢很多年了。”   “可是他是你哥哥!”段羽低吼,“宁宁,你想清楚,他是你哥哥!”   “我知道!”薛宁音量也大起来,“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她这一句如同原子弹,投放后只剩寂静,段羽慢慢松开了双手,眼神涣散地退后靠紧车门,喃喃自语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薛宁再一次点头,“大家都以为我是爸爸的私生女,其实我只是他们发善心在外地捡回来的孤儿而已,不公布实情是怕其他家人不承认我。”   段羽的脸慢慢被绝望覆盖,薛宁低下头愧疚地说:“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还……但这件事,能不能请你帮我保密?”   “保密?”段羽恍惚地问:“要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这段关系能被大家接受吗?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他……不是快结婚了吗?”   提到结婚的事,薛宁也烦躁,“他不会结婚的。”   “好吧,不结婚,然后呢?”段羽清明了些,追问道:“你们就以兄妹之名过一辈子?一个不娶一个不嫁么?宁宁,我不否认我嫉妒而且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想不通,但我更多的还是心疼你,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我明白。”薛宁双手捉住他的手臂,“你对我好我明白,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接受我,我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可能一生只此一次,哪怕以后我们不得善终,我也能守着这段岁月幸福下去。”   “你真的就那么……爱他吗?”   薛宁毫不犹豫地嗯了声,“我的整个世界都是在他的影响和指导下建立的,我的身体里没有和他相同的血液,但是他无处不在。没有他,我不是现在的我,没有他,现在的我也不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未来了。”   段羽被她一连串的真情告白击倒,痛苦地抚着额头说:“他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为什么……”   薛宁再次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有一句话,我在心底说了很多次,今天终于能够亲口告诉你。段羽,你真的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谢谢你陪我长大,可是,教我长大、让我期盼长大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薛书阳,只有他。”   一箭穿心。   段羽无奈地摇头,“好……好。段誉最终不还是输给慕容复了么。我早就……不伤心了。”   薛宁皱眉,她不怎么喜欢段誉这角色,自然也不希望段羽如此自喻,便摇着手指说:“非也非也,不能这么比的。你不可能是段誉,我也当不起王语嫣,他更不是慕容复。我们就是我们,你不是说好下次见面要笑着对我说你好吗?”   段羽抬眼,对上她明媚的笑容,心内酸甜一片,抓住她的手把她轻轻拉入怀中,低声说:“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你好。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但是……如果他结婚了,请你善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我果然啰嗦,就这一个点就一章,本来只准备半章的,囧……   ☆、惊吓   段羽没有把送她到家门口。   薛宁一个人往里走时,心中情绪翻滚,她相信段羽会帮她保密,但段羽的无意发现是一个缺口,让她窥见即将到来的海啸。   仲夏的夜,温热的晚风让她烦躁起来,回家就直奔房间。   薛书阳来敲门她也回说已经睡了,结果这人很不知趣地直接开门而入,薛宁都来不及从椅子扑上床,尴尬地跪在了床边,抬头对上他完全没有歉意的眼睛。   谎言被拆穿,薛宁索性一跃而起,拍拍手问:“什么事?”   背着双手的薛书阳耸耸肩,“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哦……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今天体检抽血把你扎痛了?”   薛宁诶了声,虽然她是讨厌抽血,可他这话也太没头没脑了。   “要不然怎么火气这么大。”   “没有啊。”口是心非的狡辩让薛宁别扭地转过了身,感觉到薛书阳走到了身边还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桌面,直到一束乱七八糟的花送她眼前。   之所以说乱七八糟,是因为这花没有包装,大多数是红的蔷薇和白的栀子,还夹杂着一些不明野花,枝叶也根本没修。   但薛宁还是瞬间雀跃起来,接过花嗅了嗅,“你在哪里偷的?”   “还真是偷的。”薛书阳在她的示意下抽身去找花瓶,“开车进来时就觉得栀子很香,停好车就去偷摘了一些,顺手摘了其他的,幸好没有保安在。”   薛宁哭笑不得,他还真干这种幼稚的事,不过她进来时根本没闻见花香,可见她当时有多郁结。   把花插好,薛宁的心情渐晴,原本准备隐瞒今天和段羽的谈话,此时也决心坦诚相告。这种时候,两个人之间还是不要有秘密好。   薛书阳对被段羽发现这事却反应平淡,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的。”   薛宁咬了咬嘴唇,被人知道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知道的人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啊。   薛书阳沉吟一会儿,慢慢说道:“这周末我约了蒋叔叔吃饭。”   “什么?!”薛宁惊吓至极,抓住他的手臂问:“你是说约了蒋韵婷的爸爸?”   “当然。我们还认识其他姓蒋的么?”   他约蒋韵婷的爸爸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可是……可是……”薛宁心急地转圈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你转得我头晕。”薛书阳好笑地拉住她,“又不是上战场,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就是好好谈谈而已。”   好好谈?   薛宁皱眉头,负荆请罪还差不多吧,毕竟是薛书阳无缘无故浪费了人家宝贝女儿一年时间和感情。   “好了好了……”薛书阳把她推到床边坐下,“你睡觉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书阳出了她房间迎头就撞见杨雪芬,心虚地叫了声妈。   就退婚的问题两父子还在僵持,杨雪芬便问:“你又和宁宁说什么了?别想把她拉到你那边。”   “我又那么无聊吗。”薛书阳挥了挥手,赶紧溜了。   而屋内的薛宁瞄见摆在床头的手机,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她刚到家时顾星又给了她短信,她还没看呢!   短信内容是问她周末有没有空,想带她去见一个人,薛宁疑惑万分,但时间已晚也不好意思打电话或回短信问,便决定第二天去公司问。   结果顾星这天反常的面露疲色,和她打招呼时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她就先关心他身体状况了。这样的关怀在他们同事间并不稀奇,顾星却看了她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说:“要是我哪天生大病了,你会伤心吗?”   薛宁大恐,趴在办公桌上问:“你生什么病了?!”   “假设!假设!”顾星无语地按了按太阳穴,她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哦。”薛宁又坐好,“当然会伤心了!我很有同情心的,何况你还是我老板啊。”   这预料中的答案似乎没能让顾星满意,他追问道:“如果我不是你老板呢?除了工作关系,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别的什么?”   薛宁不由再次惊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老板,那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和顾星对视,他的眼神竟然还带着些忧伤,她却转瞬觉得内心坦荡,便说:“不是老板,你也是我很喜欢的朋友啊。不过这种喜欢,更多是像对长辈的……应该说是尊敬?”   顾星轻笑了两声,又问:“如果以后你知道我做了很不光彩的事,你还会尊敬我吗?”   薛宁呃了声,顾星今天果然奇怪,这接龙一样的问题快绕晕她了,但她还是说着实话,“那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顾星沉吟不语半晌,恢复了精神回到最初的问题,简洁地说:“周末你去见一个画家,‘归’开业那天会办她的个人画展,你先和她交流一下。”   薛宁松了口气,原来是工作。   她立马点了头,为活跃氛围还故意问道:“有加班费吗?”   “……有。”   回到自己座位,薛宁在备忘录上写上周末的计划,刚落笔就接到一个令人不愉快的邀请电话。   在对方坚决的邀约下,她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   挂掉电话她情不自禁叹气,该来的总会来。   约她吃晚饭的是蒋韵婷,令薛宁受宠若惊的是,蒋韵婷竟然亲自开车来接她下班。她坐上车就客气地表示麻烦了,蒋韵婷笑意嫣然地说:“没关系,顺道而已,你哥哥恐怕以后都不准你开车了,有点不方便吧?”   “还好。”薛宁谨慎地答话,不知道蒋韵婷今天找她具体所为何事。   蒋韵婷不是段羽,不会犹豫或迂回,第一道菜还没上,她就展开了话题。   “我想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的问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薛宁觉得不对劲,可脸上装着莫名,笑道:“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我能给你什么意见啊。”   蒋韵婷掩唇一笑,“你是他最亲近的人啊,应该也是最了解他的嘛。”   “呃……”薛宁暗叫这真是鸿门宴,便也只傻傻地笑,好在服务员正好来上菜,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为减少说话时间,薛宁埋着头猛吃东西,蒋韵婷还是吃得很斯文,差不多填饱肚子后又笑着问:“说实话,你觉得我做你大嫂如何?”   薛宁没想到短暂休息后是更直接的询问,差点被茶呛住,咳了几声才说:“我无所谓啊。”   “你讨厌我?”   “……那倒没有。”   “那就是赞成我和你哥哥的婚事了?”   “……”   “那你帮我劝劝你哥如何?”   薛宁被她步步紧逼,手心竟然冒出汗来,再一次暗骂自己没用,以前在蒋韵婷面前可没有如此弱势,归根结底,现在因为和薛书阳的关系心虚了。   “抱歉,这个我恐怕做不到。我没有权利去干涉他的选择。”   蒋韵婷长长地哦了一声,突然又换了话题,问道:“你很小时就来薛家了吧?”   这个交际圈里大概都认为她是薛诗杰的私生女的,薛宁便也没有回避,淡淡地说:“六岁。”   “那时候你哥哥都差不多长大了,倒是可以照顾你。”   结果还是要说薛书阳……   薛宁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韵婷撑起下巴,手指点着脸颊,带着永远标准的笑容,慢慢说道:“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万事做得周全,你哥总会依赖上我、喜欢上我。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想,到底是我做的事不合你哥的心意,还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对的人。你觉得呢?”   薛宁眼皮一跳,对她眯眼一笑,“这个你和我讨论是没有结果的,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他,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又一个叫人心烦意乱的晚上,薛宁回到家扑倒在床上,歪头就看见薛书阳昨天拿回来的那束花,栀子还散发着清香,蔷薇还开得艳丽,她静下心来,默念所有的一切还不算最糟糕。   *   顾星让她去见的画家叫孟娟,常用签名就是MJ,看资料时薛宁猛然想起在“盼”二楼陈放着许多她的人物画。想来她一定是顾星很亲近的朋友,毕竟这位并不是太出名,顾星却愿意在‘归’开业这天给她开个展打广告。   周末上午,顾星临时有事,她便照着顾星给的地址先找了过去,是在市郊山上的一处住所。薛宁走到房子前时不由得深深呼吸山间的新鲜空气,心想画家什么的果然喜欢世外桃源式的生活。   来应门的是一个中年阿姨,见到她时有一瞬间的呆滞,她面带微笑自我介绍后,那人如同被解穴了一样,语无伦次地请她进屋。她被带到后面的花园,孟娟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那位阿姨走上前去轻声和她说了几句,得到她点头后,慢慢把轮椅转了过来。   看清楚孟娟的那一刻,薛宁惊得捂住了嘴巴,手里的文件夹也应声落地。   孟娟是一个很苍白瘦弱的女人,脸色也说不上好,唯独一双丹凤眼很有神,她的四肢完好,坐着轮椅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   而最让薛宁吃惊的,是孟娟的五官。   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   作者有话要说:压轴狗血来了><   我看见了完结的曙光!   关于顾星的年龄,我记得我说过他四十出头,具体的后面几章会写到的^_^   ☆、曝光   与她的惊讶相对的,是孟娟的平静。   孟娟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轻声说你好。   而这无疑让薛宁更心慌。   “你……你好。”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文件夹,尽量保持微笑。   “周末还让你过来,真不好意思。”   孟娟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却字正腔圆地传入她耳朵,好像整个空间都为了听清她的话收起了呼吸,薛宁也忍不住敛声屏气跟在孟娟身后,来到了她的画室。   刚进去,薛宁就被随意摆放的画作吸走了目光。孟娟的作品依旧是女性人物像,每个形象都有不同的面孔、肤色和神采。她的画风很细腻,色彩淡隽,正好是薛宁进入这个领域后喜欢的样子,她不由得对着这些候展作品赞叹。   孟娟在屋中间静静地看着四处打量的薛宁,紧紧握住轮椅扶手的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在薛宁再次向她投来抱歉的目光时,她忍不住问:“薛小姐喜欢画画吗?”   薛宁迟疑了下,诚实地摇摇头,“我手笨,看画也是开始工作后慢慢喜欢上的。”   “那……喜欢书法吗?”   “呃……”薛宁摸了摸后脑勺,“艺术离我都挺遥远的,我记得顾总对书法倒是有研究。”   孟娟笑着点了点头,低声说:“真不像。”   “什么?”   孟娟又摇头,指了指角落处还盖着布的画,“那是这次画展的主体画,薛小姐看看如何。”   “好的。”薛宁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布,再次惊叹出声。   那仍然是一个女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衣卡其色短裙,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夜色中侧回身微笑。孟娟画作的大部分背景都是大自然,薛宁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用现代都市做背景,而不同于其他长相各异的女主角,这张画里的女人,很像孟娟本人,或者说……   很像她。   薛宁心中的某根神经被莫名牵动,久久看着这画,竟然有流泪的冲动,从见到孟娟就想问的问题在喉咙反复翻滚,难受得她快呕吐。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顾星推门而入,冲薛宁挥了挥手就走去孟娟身边,蹲在她面前温柔地问:“累了吗?”   孟娟摇摇头,看了薛宁一眼,“还好,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顾星呵呵笑了,摸了摸她的手背站起来,平常地说出令薛宁大跌眼镜的介绍语:“薛宁,这是我太太。”   这是个疯狂的世界。   薛宁被留下来和顾星孟娟共进午餐时,脑袋里只能想起这句话。   工作的事很快就谈完,午餐前的时间他们三个人就待在客厅里闲聊。虽是聊天,更多的是顾星和孟娟毫不避讳地自顾自地小声说话,偶尔问薛宁一句,她就答一句。   这场景让薛宁不禁想到自己家,薛诗杰和杨雪芬也是经常沉浸在二人世界不理她和薛书阳的,所以她和薛书阳以前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混在一起。   说顾星和他老婆关系不好的人肯定没见过他这么腻歪的一面吧?   可是……薛宁看着孟娟出了会儿神,又掏出自己的小镜子看了看。   为什么就这么像呢?!   为什么他们还一副‘没发现你们长得很像’的模样呢?   “你眼睛进东西了吗?”   孟娟轻柔的声音突然飘过来,薛宁惊讶于她细心的同时连忙收起镜子摆手摇头,顺口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看妆花了没有。”   顾星大笑,孟娟也跟着咧了咧嘴,薛宁则想找个洞钻进去。   世界上那么多借口,她为什么就选了最不可信的这一个?谁都看得出来,她今天这邋遢样是素颜好不好!   “呃……其实是感觉隐形眼镜有点歪。”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还有了溜去洗手间的借口。   薛宁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呆,忽然就想起田夜曾经对她的鄙夷。田夜指的所谓优点,就是她和孟娟长得像?顾星对她这么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但肯定和田夜所想的不同,顾星要真对她有什么,今天也不会让她来见孟娟了。   虽然心里存着各种疑问,但午餐她还是吃得很开心。孟娟和顾星一样,是让人乐意亲近的人,饭间尤其热情,夹给她的菜都快堆成山了,还细声问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叨扰到中午一点,孟娟面露疲色,薛宁便起身告辞,孟娟拉着她的手说:“有空时过来玩,不要总带着工作来就好。”   薛宁答了好,孟娟便让顾星送她。   “我先送你上去休息。”说着要抱她起来,孟娟兴许是看外人在不好意思,只扶着他慢慢站起来,“我自己能走。”   顾星无奈地半揽着她回房,温声说:“精神刚好一点就逞强,像小孩子一样。”   薛宁像听到不该听的话,默默垂下了头。   顾星载着薛宁快进市区时,他终于对好几次欲言又止的薛宁说:“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   被看穿的薛宁紧张地嗯呃了会儿,“你不觉得我和你太太长得很像吗?”   顾星理所当然地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   薛宁低落地自言自语:“可是太像了,有点神奇。”   顾星沉默了会儿,“是有点神奇。”   “为什么呢?”   “……你觉得呢?”   薛宁自然回答不出来,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一个问题。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和她像吗?”   “开始是这样,”顾星点头道,“现在么……好像还是可以说是这个原因。”   薛宁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什么意思?”   顾星思维跳跃地说:“我和她原本没有孩子了,也不准备要孩子。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我们如果有孩子,应该就是长你这样……嗯,性格或许更温柔一点。”   “喂!”薛宁忍不住发出不满的声音,顾星哈哈笑了两声,伴随着点头的动作继续道:“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有些傻,但生命力顽强。会受伤会失望但不轻易绝望,有些小缺点,但关键时刻很勇敢……”   说到这里,顾星语调降了降,“你爸妈教育得很好。”   受了表扬的薛宁有些飘飘然地说:“那是我哥教育得好。”   顾星皱眉,“你哥?薛书阳?”   “对啊,我小时候基本都跟着他,什么都是他教我的。”   顾星突然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薛宁反应超大地诶了声,“你不是不八卦的吗?”   “原本是……可你的事,我不八卦点不行。”   薛宁不好意思地玩着手机链,慢吞吞地说:“今天我见了你太太,算是你信任我,分享给我的秘密,我也交换一个好了。我是很爱薛书阳啊,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可是……”   “可是……他现在是你哥哥?”   薛宁闷闷地点头,顾星侧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很快就不是了。”   沉浸于思考的薛宁却没听到这一句。   她和孟娟百分之九十相似的面孔给了她太大冲击,她却找不到人倾诉,毕竟涉及了孟娟的私事,她没有权利大肆宣扬。   另一件让她心绪不安的事,便是薛书阳和蒋韵婷父亲的会面,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结果。   薛书阳当天是被人送回来的,薛宁听到响动下楼时,送他回来的人正在向薛诗杰解释。薛诗杰知道薛书阳是和蒋韵婷的父亲喝酒喝成这样时,脸上愠色更甚,他和杨雪芬一起送那人出门,薛宁蹭下去看到薛书阳疲惫的脸,默默腹诽那蒋叔叔,薛书阳陪他应酬或者应酬他时就没舒坦地回来过!   薛诗杰大概料想到薛书阳找对方所为何事,送完人回来兀自上楼了,杨雪芬吩咐黄叔把薛书阳扶上了楼,薛宁乖乖地去泡了解酒茶,端进房间时听见杨雪芬轻叹对床上的薛书阳说:“你这是何必呢……到底是谁值得你这么辛苦?”   薛宁手一抖,听薛书阳声调痛苦却坚定地说:“妈妈,我只是迟钝地发现,原来我还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就任性这一次,也不行吗?”   杨雪芬长叹一声,起身朝薛宁招手,“你伺候你哥吧,我得去安抚另一个。”   薛宁咬着下唇点头,杨雪芬刚走她就锁好门直奔床边,心疼地边喂薛书阳喝茶边说:“那蒋叔叔一看就是坏人,真讨厌。”   薛书阳笑着咳了两声,“没事,事情能说通就好。”   “你是说……他同意了?”   “嗯。”   薛宁心里顿时喜忧参半,她知道薛书阳被灌成这样外,一定还答应其他什么条件了,那样的官场人物,她再笨也能看透一二。   “怎么还苦着一张脸?”薛书阳低声问,薛宁把头轻轻靠上他的侧腰,深沉地说:“辛苦你了。”   “尽说傻话。”薛书阳轻拍着她的脑袋,哄小孩儿入睡一样。   薛宁踢了拖鞋窝上床,嘿嘿笑道:“我今天就睡这里了。”   薛书阳往里边挪了挪,“我浑身酒气呢。”   “没关系!”薛宁嘿嘿笑,抬头亲了他一下,“但是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不能做。”   薛书阳哭笑不得,她还知道什么是更好的事啊。   第二天一早,薛宁赶在父母起床前偷溜回自己房间,在杨雪芬来叫她起床时若无其事地打着哈欠说好好好,在早餐时和恢复精神的薛书阳交换了一个调皮的眼神。   当天上午,薛书阳又和父母在书房里待了两个小时,出来时杨雪芬明显松了口气,薛书阳则对在楼下客厅翘首以盼的薛宁偷偷比了个V,那可爱的姿势出现在他身上的反差让薛宁爆笑起来。边十字绣边陪着薛宁看电视的黄姨讶异地抬头看电视屏幕,里面还在演无聊的青春偶像剧,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啊。   一切似乎得到了有效的解决,新的一周开始,薛宁元气满满地打卡上班,悠悠闲闲地看工作计划时,何曼拿着份报纸冲过来,“宁宁,你们家这软文也写得太差了吧!怎么拿你来炒作了?!”   薛宁茫然地拿过来扫了眼,是当地晨报的社会公益版,占了半版的文章标题很正常——“薛氏树立公益新形象,资助数名自闭症儿童”,副标题则是“知情人士爆薛诗杰夫妇往年爱心事件”。   急急地浏览完一遍,薛宁就和何曼一样呆住了。   文章的大部分是在写薛氏最近开展的公益计划,后面一个小节却是某知情人士爆料当年他们在异地捡回自闭症儿童收为养女的事,还夸张地附上了她的教育成长经历和一张笑得阳光灿烂的大头贴,最后还不忘称赞薛氏夫妇的善心。   薛宁想了会儿,先对何曼说:“这绝对不可能是我爸他们找人写的软文!你别冤枉他们呀!”   父母向来是保护她的,怎么可能主动爆料,这个得先解释清楚。   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何曼奇怪地说着那是怎么回事时,桌上的对讲机响了,传来顾星有些焦虑的声音,“薛宁,你进来一下。”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薛书阳。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热得疯狂的世界。   最近几天都得往外跑,晒黑了一层皮,然后也没有精力一次性写完一章,所以迟更了一天><   下周六俺要毕业答辩了,所以下周如果更新变缓,希望大家能原谅T T   知道你们最好了!=3=   ☆、正业   薛宁斟酌了下形势,果然挂断薛书阳的电话,走进了顾星的办公室。   这边的薛书阳,看着办公桌上摆放着的报纸,对着被挂断的电话直接黑了脸。   其实在他找薛宁前,刚和父母通话完毕。   他刚接起电话,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许的父亲就痛斥道:“我教过你利用家人做生意了?简直丢我的脸。”   彼时他刚晨会结束,不知来龙去脉,自然要问这怒气从何而来。   薛诗杰气恼地抛下一句:“自己看报纸去,宁宁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挂掉电话,薛书阳就找秘书要了报纸,大概浏览了一遍就直接石化。薛诗杰无根无据的斥责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对他来说,最大的刺激莫过于薛宁不是他真正的妹妹这件事!   什么才是真什么又是假,他已经搞不清楚。   问薛诗杰此刻是行不通的,薛书阳稳了稳心神打给了杨雪芬。   “诶?你不知道这个事吗?”   薛书阳哭笑不得,“你们不是说宁宁是爸爸在外面的孩子吗?”   “那只是权宜之策,要不说是你爸爸的孩子,当年那些人能让宁宁进门吗?她能在家里不受欺负不受歧视地长大吗?”   薛书阳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早晨无疑是十八年前薛宁闯入他的人生后又一个混乱失控的巅峰,他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好奇地问:“那DNA报告呢?不是爷爷亲自去做的吗?”   “你爷爷是多么和善的人你不知道?知道了事情始末就让你爸爸做得周全点,”杨雪芬担忧地说,“那软文真不是你找人写的?”   薛书阳不由得低吼:“妈!我能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吗!我根本不知道宁宁是你们收养回来的!”   “……还以为宁宁和你说过。”   薛书阳眼皮一跳,轻声问:“宁宁她自己也知道?”   “当然。”杨雪芬理所当然地说:“她那时候呆是呆,我们遇见她前后的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我现在就担心她胡思乱想,而且有些人恐怕又要出来多管闲事了。”   薛书阳明白她说的是家里的几个不远不近的亲戚,顺口就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说得轻巧,怎么妥当?   不管这文章是谁发的,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这话是对着公众说的。现今的舆论环境,辟谣已经成了默认的同义词,他们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事实。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势必会有人对薛宁指指点点,会有人屁颠屁颠地去问她评价薛氏的公益行动,甚至灰色的童年时代也可能被无聊人士深度挖掘……一段时间的不安宁是逃不掉的。   当时薛书阳和父亲商议决定资助自闭症儿童,确实有薛宁的因素,但从未料想薛宁的病史也会被曝光,况且此刻薛书阳自己都处在抓狂边缘。   薛宁竟然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难怪她总是一副‘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的模样,难怪她总是理直气壮地说喜欢说爱……   可是他不知道啊!   那么他多年的纠结算什么?几年用来看着她长大,教会她这世界的法则,而在意识到自己在挑战伦理观念时,又用几年来刻意疏远强行冷淡,还有那么几年被困顿在定位对她复杂的情感上……   在最痛苦的时候,见她抱着合影的相框皱眉睡在他的床上,他得有多大的自制力才将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额头;撞见她和别人亲密,他在心底默默对自己催眠了多少次“没关系这个人对她很好很适合她”……   薛书阳苦笑地看着报纸上笑颜如花的薛宁,很想和她清算一下,这纠缠的十多年,到底谁比较辛苦。   怀着此般的复杂情绪给她打电话,她竟然敢挂!但转念一想,她是不是看了这新闻受到了打击,找地方一个人闷起来了?如此一来,薛书阳就更执着地连拨电话过去了。   薛宁自然想不到他如此锲而不舍,正待在顾星办公室听他安慰她这不算什么,也不会是薛家做的,让她不要伤心在意。她自然明白这些,但往事被这样晾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介意,便意气地说:“当年若不被抛弃,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顾星沉默了半晌才说:“被抛弃是这个世界对你的恶,但能遇见他们,又慢慢遇见现在这些人,也算是一种补偿,虽然那个恶的起点怎么想都难以原谅。”   薛宁没想到他的说辞突然变得如此文艺,摆手笑道:“没那么夸张,我都忘了。这段时间可能会有无聊的人来问我的事,你不要爆我的糗事哦。”   “亏你还能开玩笑。”   薛宁耸耸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为这种事失落,天塌下来还有高的人顶着呢。”   顾星勉强笑了,“薛书阳是挺高的。”   明显的调侃让薛宁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嘿嘿笑着出了办公室,查看手机时被几十通来自薛书阳的未接吓得失色,赶紧回电就听薛书阳咆哮问道:“你在哪里?!”   “公司办公室啊,刚才……嗯,开会去了。”薛宁吐吐舌头,撒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薛书阳对顾星不是一般的在意。   “吓死我了……”薛书阳松了口气,无奈笑道:“还以为你躲起来不见人,翘班吧?五分钟后下楼来。”   “诶?”薛宁好奇,先不讲能不能翘班,“五分钟你能从公司到我这儿?”   “……你一直不接电话,我早就开车出来准备来逮人了。”   薛宁笑着说教道:“不务正业!”   “有吗?”薛书阳确定她安好,也有了兴致,“我还以为我人生的正业就是你呢。”   傻笑着的薛宁默默起了鸡皮疙瘩,决定配合他在如此繁忙的周一务务“正业”。   五分钟后,薛宁刚钻进薛书阳停在地下车库的车,就被拉过去直接咬住了嘴巴。前所未有的热情让薛宁狗血地觉得这人是不是被灌了什么成分不明的XX药,最后为了抢回呼吸挣扎开来时,身体还是被紧紧地抱住。   薛宁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拍着他的背轻声说:“我没事啊,知道不是你做的,也不会幼稚地躲起来。”   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这是他得知真相后不带有任何道德罪恶感和她的拥抱和亲吻。他不用去过度在意他们这怪异的关系会得到怎样不堪的评价,不用边甜蜜地幸福着边想起无望的未来。   第一次,他真正看见了光线从狭窄幽长的洞穴深处透了进来,而他只要握紧她的手,就能带着她走出困境。   冷静下来,薛书阳慢慢松开她,理了理她的刘海说:“我知道要你在家里待几天你是肯定不愿意的,还是正常上班吧,有人来问问题用微笑敷衍就行,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嗯!”薛宁重重点头,“这种八卦几天就过去了,没事。”   薛书阳看着她开朗的侧脸,正色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很好奇你知道后的反应。”   “什么事?”薛宁又莫名紧张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无措地掐紧了手指。   她小鹿一样的眼神让薛书阳反倒羞涩地摸了摸鼻梁,小声说:“我……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所有表情和动作定格三秒后,薛宁一拍额头无助地倒在靠背上,“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和大家一样认为你是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   薛宁指了指自己的脸,“可你看看,我哪里长得像爸爸了?”   “所以小时候我和书楠老说你亲生妈妈一定长得就像狐狸精。”   “你才狐狸精呢!”薛宁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饶有兴致地问道:“所以……你一直以为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最开始才那么讨厌我?”   “嗯。”   “那后来为什么又对我那么好?”   “……看你傻傻的,怕真被人骗去卖了,感觉到自己有责任把你教育成人呗。”   “切……”薛宁才不相信,自恋地说:“难道不是因为我可爱吗?”   薛书阳但笑不语,薛宁继续追问道:“那……前段时间,你终于说要和我在一起时,也还是认为我是你妹妹咯?”   薛书阳悲惨地点头,薛宁却被无边的幸福感腻得只会傻笑了,“所以就算我们真有血缘关系,你也还是要和我在一起吗?”   薛书阳无奈地掐了掐她得意的脸,“当然。我多伟大……”   薛宁抓住他的手,略显伤心地问:“你最初拒绝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没有得到回答,薛宁却看清他游移的眼神,靠过去继续问:“如果……如果你从开始就知道真相,是不是就会早些爱上我呢?”   由于她是探身过来的,头几乎是在他胸口的位置,又用如此认真期盼的眼神仰视着他,薛书阳心被撩动得一片柔软,被她抓住的手稍一用力就再度把她揽进怀中,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温柔地说:“嗯,爱上的时间大概不会变,可能会早些承认吧。”   薛宁欣喜地躲在他胸前,声音都藏不住笑意,“那是什么时候呢?”   薛书阳认真想了想,“可能是那年你冬令营背着一堆家乡特产在火车站等我的时候……”   “什么叫可能?”这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能让薛宁满意。   “……可能更早。”   薛宁头顶着他胸口一阵乱晃,还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咽声。   薛书阳不由按住她的头,轻叹道:“想笑就笑,别把口水蹭在我衣服上了。”   午饭后,两人都很敬业地回去上班,回公司的路上,薛宁煞有其事地总结了此次翘班约会的心得体会。   “第一,两人之间不能有秘密,想问就问,有事必须说。这长达十几年的乌龙误差导致了他们痛苦多年就是惨痛教训。”   “第二,她爱薛书阳比薛书阳爱她多这一点基本认知必须坚持不动摇,不能因为薛书阳比她多承受了伦理压力就想翻身做主人。”   “第三,翘班是不可取的,难得的翘班约会却最终只做了在车里腻歪和饭桌前腻歪两件事更是不可取的。”   “第四,天塌下来,必须由薛书阳来顶。”   总结完毕,薛宁开心地回去上班,下午还为了“归”开业的事又去看了趟孟娟,留下来吃了晚饭。   那篇报道的影响似乎并没有那么大,也没有人来问她什么,也许真的有人顶着一方天呢。   周三早上,被何曼甩到薛宁桌上的报纸变成了城里某著名娱乐报纸,本城八卦的板块上的最新动态让薛宁不得不再次惊讶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I'M BACK   我想我不出声是不是更好   总之,答辩顺利通过了,文章也基本走向完结,但仍不敢说接下来能日更什么的= =   但是!!!!   请相信我的坑品,绝对会在卷铺盖离开这个待了七年的学校前完结的!   ☆、单纯   新闻正文上的图片是去年薛书阳和蒋韵婷订婚时的合照,报道在夸张地介绍了两人背景后,平淡地说眼看婚礼在即,两人却发现性格不合,决定解除婚约,最后却又不忘煽情地说什么童话破灭,还暗示主要是薛书阳的原因。   薛宁没想到这事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宣布出来,自然是掩不住诧异,但仍嘴硬地对何曼说:“他们的事我可不清楚,八卦没得听。”   何曼不以为然地抢回报纸,“谁要八卦了,我只是想说你们家最近新闻也太多了点,这个点又放这个消息出来不怕受影响吗?”   何曼一席话让薛宁表情严肃起来,兀自陷入沉思,连何曼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前天意外的那篇文章,薛书阳应该也要宣布解除婚约的事,可绝对不会这样急这样高调。   今天这消息到底是薛书阳放的还是蒋家放的,她还摸不准。   蒋韵婷的父亲近几年步步为营,眼看市长之位唾手可得,影响力不可小视,这新闻给人感觉是薛书阳不要蒋韵婷了,自然会有部分势力疏远薛家,薛书阳的个人形象怕也是要受影响的。   近晌午,她和顾星去“归”确定周末的开业典礼事宜时仍略显焦躁,独处时顾星便问起了。于她而言,顾星是值得信任和可以提出意见的朋友,她就和盘托出,坦白了她的担忧。   顾星认真听完后,笑道:“你怕和蒋家关系的破裂影响你们家的生意?”   薛宁点头,“说得恶心一点,这不就是斩断了食物链的一节么?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一节,不可能没影响吧。”   “你太小看自己家了吧?”顾星引着她在窗边坐下,“你爷爷风云时,那蒋副市长可能还在读书呢……再说,他现在也没什么了不起,他要真有意为难你们,那也得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啊。”   顾星口吻中对蒋副市长的轻视让薛宁不解,垂头丧气地说:“你别安慰我了,薛书阳甩了他的宝贝女儿,他虽有条件地答应了,心里肯定还是不爽啊,要不然怎么偏偏今天出新闻。”   “你……不会以为这新闻是蒋家放的吧?”   “不然呢?”   顾星摇着头笑,“你还是太单纯了。”   薛宁不服气地拍了拍桌子,“这和单纯又什么关系。”   顾星便耐心地开始解惑:“前天的文章虽然对你个人有一定的伤害,对你们家可是提升形象的,看过的人会觉得薛家真是好人,肯花心思做善事,对吧?”   薛宁傻傻地点头。   “今天那八卦新闻我也看了,确实暗示是你哥主动提出分手的,可是那又什么关系,不过是这个城市里众多八卦里的一条,有多少人一周后还会惦记?”   薛宁被绕糊涂了,懵懂地说:“你的意思是这个对薛家的公众形象影响没有前天那个大?”   “没有后续的八卦,消失起来是很快的。”   “可是……”薛宁仍是焦躁地说:“可是,我更担心和她家的关系断了,薛书阳以后的事业受影响啊。”   “薛书阳决定和你在一起时,就应该考虑过这个了吧?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再者我刚不是说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对方不是你想的那么强大。”   薛宁沉吟半晌,缓慢吐出一句,“好复杂。”   顾星忍不住笑意,倾过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放心吧,你这样的笨孩子,有很多守护神的。”   薛宁脑门立刻冒黑线,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当天薛宁是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回家的,如果如顾星所说,今天这新闻是薛书阳故意放的,他不是要被薛诗杰骂死吗?   可进了家门,一切正常。杨雪芬和黄姨在厨房忙着晚饭,薛诗杰和薛书阳在客厅下棋,见她回来薛诗杰就顺手让她去倒茶。   薛宁狗腿般地捧了茶回来,忍不住站在薛诗杰身后和薛书阳使眼神,用嘴型问道:“没事吧?”   薛书阳笑着摇摇头,薛宁还想细问,杨雪芬就出来宣布开饭了。   晚饭后父母散步去了,薛书阳在书房收邮件,薛宁跑进去挡在电脑前,俯视着他表情严肃地说:“赶紧坦白从宽。”   薛书阳好笑地拉开她,边滑动鼠标边问道:“坦白什么?”   “别装了。”薛宁扣住他的手臂,“今天那新闻是你发的?”   薛书阳诚实地点头,手一拉薛宁就跌坐在他腿上,她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挣扎,担心地问:“你有没有脑子啊?爸妈没骂你?”   “为什么要骂?”薛书阳半抱着她继续看邮件,“他们允许了我才会发的。”   “哈?!”薛宁更加不解,对薛书阳如此敷衍的态度更不爽,双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电脑了!先给我解释清楚!”   薛书阳干脆关了电脑,也不掰开她的手,只抱着她笑问:“你想听什么?”   “明知故问!”薛宁裂开了手掌,只让他的眼睛从指缝间露了出来,“为什么爸妈会同意你这么高调宣布啊?”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喂!”薛宁又气又羞,“这种时候不要嬉皮笑脸!”   薛书阳无所谓地耸肩,“我这是合理要求,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薛宁狠狠瞪他,手上使劲揉他的脸,眼看一张俊脸被挤得扭曲她又觉得好笑,稍微松了力道,凑过去亲了亲藏在指缝间的他的眼睛,还很自觉地左右各亲了一下,然后说:“再不说我就把你的眼睛挤爆!”   薛书阳见好就收,拉下她的手握住后说道:“前天那文章出来,我就去追查了下来源,发现是蒋韵婷找人发的。”   薛宁惊得跳起来,“她怎么知道我的身世?”   “你……踩住我了。”薛书阳带着半真半假的痛意说,薛宁抱歉地抬起脚,又被他揽回怀中,听他继续说道:“我打电话和她对质了,她说是以前碰巧在书房里看见了你的收养证明和一些病历,她就去打听调查了下。”   薛宁没料到竟是蒋韵婷作怪,蒋韵婷讨厌她,这样做似乎无可厚非,可她仍然觉得奇怪。薛书阳看她蹙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异常喜爱,也不打扰她,只趁机用下巴去蹭她嫩滑的脸颊,她竟也无所觉。   几分钟后薛宁终于拍手大叫:“她调查我是因为她怀疑我们了?!”   “您终于想明白了……”薛书阳捏了捏她的耳朵,不等她抱怨就说:“爸爸也调查了,自然和我一样生气,谁让她拿你做噱头,还美其名曰是帮我们做宣传呢?原本定好是说找个时间温和地公布解除婚约的事,昨天爸爸还在气头上,我说尽早公布他也没反对。”   他解释完毕,薛宁却仍是蹙着眉头,最后极不搭调地说:“妈妈一定很伤心吧,她那么喜欢蒋韵婷。”   薛书阳哭笑不得,“再喜欢能有你重要么?儿媳可以再找,女儿可只有这一个……”   说到这个,薛宁更落寞,“怎么办?爸妈知道我们的事后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薛书阳敲了敲她的头,“现在还说这些丧气话,我倒觉得他们会慢慢接受,不过首先……”说到这里,薛书阳抚着她的后颈转了话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二天中午竟然有几个记者来公司要求采访薛宁,前台没拦住直接窜到她桌前就狂拍照,吓了她一跳。顾星被惊动后大动肝火,请保安上来把人赶走了。薛宁惊魂未定,又接到段羽的电话,他忧心地提醒她,“蒋韵婷好像知道你和你哥的事了,我看她情绪不太对,还怂恿我和她一起搞破坏,你小心点。”   薛宁心情沉重地应下来,这些效应也来得太集中了点,顾星和保安说完话回来建议道:“要不你先回家吧?”   薛宁摇摇头,“没事。”   顾星脸上的怒气仍在,低声道:“这件事必须赶快平息掉。”   薛宁不明所以,晚上约了孔雅欣谈心,吃饭时说完最近的烦心事,轻松了许多。孔雅欣为转移她注意力,闹喳喳地拉着她去逛商场,扔了一堆夏装给她试还非要她全买下来,惹得薛宁哭笑不得。   “你想把我的卡刷爆吗!我可没购物治愈这嗜好。”   “那刷薛书阳的卡。”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到,薛宁把衣服还给导购,走去角落接听。孔雅欣看她表情就知道是谁,做了个恶心的动作由她去了。   薛书阳无外乎是问她吃晚饭没,他今天晚上也有饭局,此刻还在等人,薛宁把孔雅欣的话说给他听,他笑了笑说:“你们逛累了,找个地方休息吧,我这边完了来接你。”   “你怎么不说来付账啊?”   “我要付你也不会同意吧。”   薛宁哼哼两声,虽说是这样,但他也应该虚伪地表示一下嘛。   两个人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直到薛书阳那边传来人声,想来是他的客人到了,薛书阳急急忙忙地说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他就挂了电话。薛宁握着手机自言自语道:“那个声音怎么这么像顾星?”   薛宁这电话讲了十分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楼洗手间前,收起手机正要回去找孔雅欣,抬头就见蒋韵婷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眼神对上后,蒋韵婷便朝这边走来,薛宁顿感心虚,勉强扬起笑容问了声你好。   “真巧,不过我可一点也不好。”蒋韵婷冷笑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刚认识你时竟没发现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见你的亲生父母是怎样没教养的奇葩。”   薛宁本对她心有愧疚,到今天只想做个友好的陌生人,就算她恨过亲生父母的不闻不问,也容不得蒋韵婷出言侮辱,当下就变了脸,“你讨厌我骂我就行,请不要这样没风度随便侮辱人。”   蒋韵婷嗤笑不停,“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勾引你哥哥,他怎么会和我分手!说不定你也是你妈妈这样和哪个男人生下的呢。”   薛宁气得发抖,“你再胡说我……”   “怎样?!”蒋韵婷截断她的话,脸凑到她面前来,直直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够仁慈了……要是直接曝光你和你哥哥的关系,不说公众的反应,薛叔叔和杨阿姨的脸一定很好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让宁宁先缓缓,后面还有一堆事情来挑战她的单纯吧= =   今天要出门去未来工作单位实地考察,六月二号下午回校,所以下章二号晚上或者三号更哈。   另,六一快乐!   永远保持赤子之心啊!   ☆、盼归   “你敢!”薛宁慌张地大声起来,蒋韵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丢人的又不是我。”   担忧萦绕在薛宁心头,只是面上她仍旧不能示弱,未防备时蒋韵婷竟然一个耳光煽在她左脸,她反射性地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蒋韵婷,这还是那个方方面面都妥当贤淑的蒋韵婷吗?   “你干什么!”过来寻人的孔雅欣正巧看见这一幕,气冲冲地跑过来挡在薛宁身前,蒋韵婷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对薛宁说:“这是你欠我的。”   薛宁无可辩驳,孔雅欣却生气地呸了声,扬手就还了蒋韵婷一巴掌,“那这是你欠她的。”   蒋韵婷气极,指着孔雅欣说不出话来。   孔雅欣打开她的手指,“我可不是宁宁,对你愧疚,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也就罢了,要想闹大也可以,我很想看看薛书阳知道你打了宁宁后会是什么反应。”   蒋韵婷脸色微变,恨恨地走了。   孔雅欣转身就恨铁不成钢地教育薛宁,“你有出息点好吗!哪有任人打的!”   薛宁缩着肩膀说:“……她是攻其不备。待会儿别告诉薛书阳。”   孔雅欣虽想吐血三尺却还是懂事地点头。   蒋韵婷的力气毕竟有限,薛宁脸上也没留下什么痕迹,薛书阳的饭局似乎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薛宁便自己回了家,不久后薛书阳回家,薛宁还没和他说上话,他直接把父母叫进了书房,她只能闷闷地回了房。   大半个小时后,杨雪芬端着热牛奶敲开她的房门,薛宁靠在桌边边喝牛奶边笑说:“妈妈,这都多少年前的习惯了。”   坐在桌前的杨雪芬慈祥地看着她,温柔道:“今天突然想起你小时候的事,顺手给你弄了一杯,晚上就能睡得香香的。”   薛宁点头,放下杯子时又遭到杨雪芬的调笑,“你啊,每次喝完牛奶嘴边就一圈白,要在外面还不被笑话呀。”   薛宁乖乖地让杨雪芬给她擦嘴角,娇嗔道:“在家里还不是被你们笑话。”   杨雪芬笑笑,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薛宁就自觉跪坐在地上,把头靠了过去。杨雪芬轻柔地扒拉着她微湿的发梢,慢悠悠地问道:“宁宁,你幸福吗?”   话题怎么突然深沉了?   薛宁好奇地抬头看她,杨雪芬捏了下她的脸,似是懂了她的疑惑,轻松说道:“只是随便说说,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薛宁哦了声,放松下来,又闭上眼睛乖乖趴在她温暖的膝盖,笑道:“幸福呀。”   “你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了吧?说起来长,过起来却很短,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薛宁没答话,只抿着嘴笑,心想妈妈也到忆苦思甜的年龄了。   杨雪芬如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妈妈和爸爸一直觉得你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这个家有了你才更明亮更开心,你要是……离开了,我们都会不习惯的。”   “我为什么要离开?”薛宁茫然地问,欲抬头却被杨雪芬按住。   杨雪芬呵呵道:“你总要嫁人的啊。”   薛宁心一沉,抱紧她的腿撒娇道:“我不嫁人,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傻孩子。”杨雪芬责怪她后,抬起头就看见面前镜子中自己的脸,难掩的不舍和伤怀,连忙又低头,看着薛宁白嫩的耳朵说:“不管你以后去哪里,和谁一起生活,妈妈永远都爱你,爸爸也是,哥哥也是,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妈妈……”薛宁终于意识到不对,撑起了身子。   杨雪芬躲避不及,泪眼婆娑的模样被薛宁全数看去,狼狈地转开了眼。   薛宁大骇,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没事……”杨雪芬吸吸鼻子,起身说:“不说这些了,你早点睡吧。”   薛宁看着杨雪芬的背影,不明白地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更年期到了?”   *   周日就是“归”的开业典礼,除开业界同行和媒体,顾星还邀请了不少朋友,薛宁不负责这事,周六看到嘉宾名单里还有薛书阳,不由撇撇嘴,再往下看就着实吃了一惊,指着名单上一干人物问:“这些也是他朋友?”   何曼见怪不怪地说:“有什么奇怪的。顾总大学同学遍布四海,他创业那几年也结识不少人,要没点人脉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在这里风生水起?”   薛宁受教地点点头,咕哝道:“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嘛。”   何曼用笔点了点下巴,“顾总太重视‘归’了吧。他一般不请朋友们撑门面,这次却把远远近近的全请来了,有点奇怪。”   薛宁思考了会儿,“也许是因为要给夫人办个展?”   何曼也点头,又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你不是见过夫人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薛宁呃了声,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因为孟娟和她长得太像,说漂亮吧有点自恋,说不漂亮吧除了不尊重她自己还有点不乐意。   “你明天不就见到了吗?”薛宁逃避了问题。   孟娟虽不是大人物,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又是顾星的夫人,关注度一直不低,但她几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自己的画展也从不出席,这次却罕见地要出现,媒体自然认为她是为自己老公的新店造势,但薛宁想得比较简单,也许是孟娟最近身体状态不错,前几天去看她时还面色红润,和自己有说有笑的。   午饭后薛宁和顾星去“归”做最后的流程检查,孟娟的画作几天前就已经运送到“归”,那幅主展画作单独挂在新展厅尽头的大面墙上,工作人员正在斜前方搭建主席台。顾星对着那幅画发呆,薛宁极不自在,好像他是在看着她本人。   “她画得更像你。”   “诶?”   顾星侧过神来,目光柔和,看着她说:“比起她自己,这幅画里的人更像你。”   薛宁惶恐地笑了笑,语无伦次地说:“可能是因为背景的时代感吧。”   核对完所有工作已经是下午四点,走出“归”,顾星仁慈地说:“你不用回公司了,直接回家吧,明天记得准时到。”   薛宁大呼万岁,乖巧地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忙一整天呢。”   顾星点了点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说:“明天穿漂亮点。”   “知道,正式场合嘛……”薛宁颇为自得,“我办事你放心,不会丢公司的脸的。”   顾星低头笑,“嗯,很放心。”   薛宁兴高采烈地打车走了,顾星揉了揉眼角,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脸色凝重地说:“我让她先回家了,明天拜托你。”   “嗯。”对方语调也低沉,“希望你也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顾星无奈地笑,“我明白你在为她恨我,但也不用这么冷淡吧,以后还得做一家人呢。”   “我和她当然是一家人,和你……那得看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再伤害她。”   顾星沉吟一会儿,坚定地回道:“不会。再也不会了。”   *   薛宁没有直接回家,想着要去买件合体的衣服。在出租车上给薛书阳打电话,对方却一直通话中,她便发了个短信说她在步行街等他。   有薛书阳在,买衣服也成了简单的事,至少薛宁不用对着眼花缭乱的衣服抓狂,也不会忘记初衷又去买些不合适的衣服。两人汇合后,只用了半小时就买好了裙子,薛书阳领着她去吃饭时还故意说:“你家顾总就那么重要?怎么不见你为我打扮一下?”   薛宁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小气鬼!明明知道我这是重视工作。”   饭间薛宁说起昨晚杨雪芬的反常,忧虑地表示道:“妈妈肯定是更年期到了,所以她要是念你你不要嫌烦。”   薛书阳愣了愣,复又笑道:“原来话多就是更年期?那你不一直在更年期中?”   “呸!”薛宁不满道,“我当然是一直在青春期,倒是你,快进入老年期了。”   “哦……”薛书阳也不甘示弱,“真老年了,那也是为你操心累的。”   薛宁吐吐舌头,薛书阳又转回杨雪芬的话题,不带一丝玩笑地说:“妈妈说的话都对,你记着就是。”   “可……可我这辈子又不会嫁人。”薛宁说完就脸红地低下了头。   薛书阳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悠闲地说:“也不嫁我?”   薛宁脸更红,摆着手结巴道:“不是……我不是没办法嫁给你嘛。”   “那就是想嫁我了?”   薛宁蹙眉纠结地发出好几种无意义的声音,最后可怜兮兮地点了头,“想!非常想!天下第一的想!可暂时也只是想而已。”   本是甜蜜的对话,到了现实层面,又成了残酷的揭露。   薛书阳无比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如果我说会有那么一天,你相信我吗?”   薛宁犹豫了一会儿,没底地点了点头。薛书阳不点破她的心虚,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说:“为了那一天,可能会出现一些你一时无法理解的情况,但你要记着妈妈的话,无论怎样,我们都爱你,不会抛弃你。”   薛宁又是茫然万分,薛书阳呼出一口气拍拍手道:“好了,继续吃饭。”   第二天薛宁很早就起了床,出门时薛书阳已经等在了客厅,看着她的脸失笑,“你这化妆技术……还有时间,找个地方重新弄吧。”   薛宁提着裙摆用高跟鞋象征性地踩了他一下,“我觉得挺好,不用去麻烦别人。”   准备了几个月的活动不允许任何差错,薛宁忙里忙外,没空理薛书阳,倒是跟着顾星见了不少人。让薛宁倍感奇怪的是,顾星的那些老朋友应该都是见过孟娟的,但在看见她时没有丝毫惊异之色,难道顾星早就说过她的事?   开业典礼有惊无险地结束,画展时间薛宁总算得以透气,找了好久才在那幅画前找到薛书阳,他站在其他参观者中间,神色认真,眼神却温柔。薛宁觉得他的目光分明通过那幅画折射到了自己身上,不由一阵荡漾,快乐地走过去时却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都在她和画之间游移。她情不自禁紧张起来,迅速拉了薛书阳退回了后面工作区。   刚进办公室,就有人说孟娟到了。公司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孟娟,虽然没有明说,但对孟娟和她的相似都露诧异神色,好在薛宁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坦坦荡荡地接了孟娟进来。而让薛宁吃惊的是,薛书阳没有此等讶异,很正常礼貌地和孟娟握手,孟娟听闻他是薛宁哥哥时也很客气地说了好多次谢谢。   孟娟在顾星的陪同下讲话时,薛书阳就陪着薛宁站在角落处远远看着。孟娟不外乎是感谢大家的光临,说了说创作时的轶事,对待记者发问也得体地一一回答,直到有记者问道那幅画是否是自画像时,一直沉默的顾星拿过了话筒,笑道:“其实,今天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孟娟突然朝薛宁看过来,薛宁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孟娟对她微微一笑,又有些迟疑地看着顾星,动了动嘴唇,薛宁分辨出她是在叫顾星的名字,就是她曾在电话里听过的那个单字——星。   顾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夫人的画展,借此机会,我们也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薛宁一直是活动负责人,对此环节却一无所知,迷惑间薛书阳已扣住了她的手。   顾星指着背后的画说:“这幅画是最近才完成的,花费了她很多的时间,但这无疑是这么多年来,她个人也是我最喜欢的画,画中人……其实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人群中有了低低的议论声,薛宁敏感地开始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不安地看向薛书阳,他却对她摇摇头,眼中还盛满笑意,她便又稳稳心神继续听下去。   “大家都知道,我在这里的第一家画廊名叫‘盼’,第二家便是‘归’。盼归盼归,我们一直等着‘盼’从动词变成名词的这一天。因为我们的女儿,名叫顾盼。”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才回到学校,太累了,所以今天才更= =   这章本来是很关键的一章,一些细节我仍旧不太满意,一下也改不出来,先将就着,以后有时间修文再说吧。   嗯……今天是俺阳历生日,脸皮厚地讨祝福,哈哈   ☆、消化   薛宁不由打了个冷战,想手边有一个开关能关上顾星的声音,但她怎么会如愿。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而事情说来话长,今天暂且不表,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下,希望最近关于她以及善良地收养她的家庭的不好言论能就此停止。”   “顾先生的意思是她在现场?”一个记者举手发问,顾星轻轻点了头。   薛宁犹面色惊恐地默念着不是我不是我,灯光和众多目光就一起扫了过来。   所有刺眼的光让她睁不开眼,她转身怯怯地躲在了薛书阳怀里,他分明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可她觉得像是独自站立在寒风刺骨的悬崖,一个差池就粉身碎骨。   外界的声音渐渐模糊了,似乎有人在说这不是薛诗杰的小女儿么,有人在感叹果然和孟娟长得像,还有人在问顾先生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女儿……   薛宁回过神来,开始挣扎。   不管顾星说的是真是假,他们合伙瞒着她设下这局就足以让她失望透顶。   尤其是薛书阳。   “宁宁,冷静点。”他用力拥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说。   薛宁抬头瞪他,一字一句地说:“放手!”   “……详细情况我们处理完这里再说好么?”   “处理?”薛宁不由得冷笑,“怎么处理?难道你还要我为这狗血的亲人重逢喜极而泣吗?还要我笑中带泪上台发表感言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放手!不然我恨你一辈子。”   薛书阳知她说到就能做到,稍微放松了手劲,薛宁就成功地逃开。记者一窝蜂地要追,薛书阳拦住人,抬眼和焦虑的顾星对上眼,再看了看同样慌张不知所措的孟娟,开始怀疑他这一次到底是对是错。   前天顾星主动找他说要谈薛宁的事,他以为顾星不过是作为一个老板说几句就完事,所以还承诺薛宁去接她回家,谁知顾星带来的是那样的爆炸性消息。   顾星摆出他和孟娟的结婚照时,薛书阳并不惊奇,毕竟长得九成像的陌生人也不是没有,真正让他震惊的是一份权威的DNA报告。当年薛宁就是凭一张伪造的DNA报告在薛家初步站稳脚跟,顾星这个……   “我安排公司体检时取了她的样做的。”   顾星既然能拿出这个来和他摊牌,应该不会是伪造的,于是薛书阳只能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认识宁宁时,只觉得她和孟娟很像,难免对她有特殊的感情,我知道因此落下不少谣言,但我一直把她当女儿的。真正怀疑却是在知道她六岁才到你们家,是AB型血,又有自闭症历史后,忍不住去做了些调查,最后为了确定偷偷做了DNA鉴定。”   薛宁的事情被曝光后,薛书阳曾仔细了解过父母收养她的过程,因此对抛弃薛宁的亲人有强烈的排斥情绪,哪怕有他们的抛弃才有他和薛宁的相遇,但……任何对她的伤害,他终究不能原谅。   如果顾星真的是她的父亲,他的第一个问题只能是不善意的——“为什么要抛弃她?就算她当时有缺陷,也是你们的女儿。当初不要她,现在又想来证明什么?”   顾星面露愧色,“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你能耐心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这确实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倾听的过程不但需要耐心更需要宽容。顾星的叙述结束后,薛书阳的第一反应是:“所以你们现在想把她抢回去?”   顾星慢慢喝完一杯茶后说:“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如果不是现在这情况,我也没有要高调公开的打算,但是现在……不管是对她个人,对你们家,甚至是对你们俩的关系,让她改回顾姓都是更好的选择。”   薛书阳陷入长久的沉默,心中的天平缓缓动摇。就算他和薛宁没有血缘关系,兄妹的枷锁仍旧是束缚,他总对薛宁说“会好起来的”,那是因为他有就算被全世界背叛也要和她在一起的觉悟,然而世俗对他们的误解和中伤不会因为他们的坦然减少半分,他被此种担忧桎梏了多年,明白其中艰辛,更不忍让薛宁面对指指点点。   在这样的僵持下,如果薛宁名义上不再是他的妹妹,他们的未来肯定会更明朗,和父母摊牌时也少了一项阻碍。   顾星态度诚恳,“我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年对她的照顾,这是不能偿还的恩情,请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如果他们也同意,后天的开业典礼我会宣布这件事,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再从长计议。”   商量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状况。   如果不提前瞒着薛宁,她压根就不会出现在现场。   高调认亲不是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希望一个强势的背景能改变这段时间在舆论上所处的劣势。当然他还带着私心,她早一日脱离薛这个姓,他们就能早一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薛宁无疑是喜欢和敬重顾星的,他便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她能很快消化这事实。可是他尚且在消化中,更何况她这个更脆弱的当事人。所以看着她眼里的失望和不信任时,后悔和心疼还是淹没了他。   大受打击的薛宁不会回家也不会接电话,好在薛书阳了解她的一贯路线,这种时候她只有一个去处,把现场交给顾星处理后他直接给孔雅欣打了电话,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孔雅欣是无原则站在薛宁那边的,答应会照顾好她后不忘对他们的先斩后奏挖苦一番,“我只能保证她不会去自残,至于心伤,恐怕我无能为力,下次你再见到她,她又成了那个不说话的薛宁,你可别把错赖我头上。”   她说的薛书阳都明白,但事已至此,只能等薛宁冷静后再进一步解释。   向顾星告辞时,薛书阳再次见到了孟娟。她苍白着脸,羸弱地问他薛宁是不是生气了。薛书阳知道她这些年因为薛宁受过不少精神上的折磨,不忍说出令她伤心的话,只说薛宁需要一个人冷静下。   顾星送他出来时仍旧坚持说:“明天的通稿还是会出的,虽然和宁宁相处不久,但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薛书阳笑笑没说话,心想她确实会理解,但能否接受就是另一码事了。   上车时收到孔雅欣的短信,说已经接到一脸恍惚的薛宁,他由衷松了口气,直奔孔雅欣住处的路上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薛宁不肯见人,他只能透过门缝看了看,她抱膝窝在床上,面无表情,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说什么了吗?”   孔雅欣摇头,“一到就把自己关进去了,什么都不说,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薛书阳思考了会儿,为难地对孔雅欣说:“我不放心,如果你不介意,我能不能就待在这里?”   孔雅欣不由叹气,“你们就折腾吧,我回父母家去,有事再叫我。”   过来接人的何逸好心给他们带了午饭,看见薛书阳一脸紧张也嘲笑不起来,只同情地拍着他肩膀说:“关键时刻掉链子真不像你的作风,宁宁虽然敏感脆弱但自愈能力很强,好好说清楚吧。”   他们两人离开后,薛书阳端午饭进去,薛宁瞟了他一眼就干脆躺倒用被子蒙住了头。薛书阳放下东西,轻声说:“就算生气,也要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吧?”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他便兀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思听任何说辞,吃点东西睡一觉吧,我就在外面,什么时候想听了再叫我。”   等到晚饭时间薛书阳也没等到薛宁想听的讯号,好在叫她吃晚饭时发现她乖乖地把午饭吃光了。这让薛书阳稍微轻松了些,薛宁一般郁闷时就大吃大喝,真正心情低谷她是什么都不会吃的。   挨到十点,薛宁终于开门问他,“你不回去?”   薛书阳放好在翻阅的杂志,起身说:“那我们回去吧。”   薛宁咬了咬下唇,巴着门框说:“我不回去,你快走。”   薛书阳又一屁股坐下,“你不走我也不走。”   薛宁看无赖一样看他,“……我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的。”   “好。”   “你骗我,爸爸妈妈也瞒着我。”   “嗯。”   “我很生气。”   “应该的。”   “……很伤心。”   “……对不起。”   “……他说的是真的?”   “你觉得他是胡说乱造的人吗?”   薛宁低头沉默,正因为她知道顾星不是这种人,才更难以接受。一直敬重的老板竟然是昔日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弃之不顾的亲生父亲,她要怎么笑着面对?   她也不是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和父母重逢,她要给予怎样的反应,思来想去答案都只有冷漠以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初他们确实抛弃了她,哪怕这抛弃让她遇见生命的诸多美好,但如顾星自己所说,这恶的起点依旧让人难以释怀。   晃神间,薛书阳已经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小时候安抚做恶梦的她一样,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宁宁乖,还有我在呢。”   薛宁鼻子一酸,险些就此落泪,可她还记着她的立场,推开他冷冷地说:“现在不乖的是你。”   “好好……是我。”薛书阳敏锐地抓住她的些许妥协,拉着她坐下,“但是你不能再生闷气了,先听我给你说说?”   薛宁迟疑地点头,对即将知晓的真相有着难以控制的恐惧感。   作者有话要说:想日更挣表现吧,JJ还给我抽风,差点上不来= =   于是这章是过渡章节,本来想虐下薛书阳的,想想还是算了,虐起来没完没了,咱们开开心心地迈向完结吧!可好?   谢谢大家在我无耻要求下给予的祝福,哈哈   端午节快乐!   ☆、顾盼   孔雅欣翌日清晨回家时,薛宁还在睡觉。她只能对在厨房里煎荷包蛋的薛书阳说:“你还真是自来熟,你们和好了就回自家睡觉去,赖在我这里算什么。”   薛书阳头也不抬,“她不肯走,我能走么。”   孔雅欣叹气,顺手扔了份报纸给他,还带了份进卧室。   薛宁是孔雅欣用报纸拍醒的。   她边抱怨边揉着眼睛时孔雅欣又把报纸递上来,有些调侃地说:“看看吧,你爸这通稿是找知音写手写的?要不是主角是你,我还真看不下去。”   薛宁呆呆地接过来,顺口问道:“我哪个爸爸?”   孔雅欣贼笑着拖了把椅子过来,“你这是准备接受了?”   “谁知道呢。”薛宁耸耸肩,眯着睡眼开始阅读报纸。   孔雅欣说得没错,这文风太知音了,好在剔除掉所有修饰,故事梗概和薛书阳昨晚讲的相差无几,还算真实。   顾星出身在贫困家庭,孟娟则是被亲戚收养的孤儿,两人高中同班时意气相投开始恋爱,梦想是考上同一所大学。谁知热恋中的少年挡不住青苹果的诱惑,高考前孟娟不小心有了孩子,彼时他们都才十八九岁,自己还未成熟,哪有能力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只能向父母求助。   顾星的父母严厉且坚决地不要这孩子,顾星和孟娟却坚持要留下她,放弃高考也在所不惜。因为年龄未到,他们不能立刻结婚,孟娟妊娠反应严重,辍学在家里养胎,顾星如期参加高考且高中。   残酷的现实却是生活的变数,他们本来就不是富裕之家,因为坚持要生下孩子,和父母关系也很紧张,孟娟的肚子也一天一天大起来,急速成熟的顾星放弃了学业,在家乡随便找了个工作承担起这个还没有名分的家庭。   那年冬天,孟娟生下一名哭声响亮的女婴,孩子的眉眼九成像孟娟,尤其那双眼睛,睁着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总喜欢定定地看着一个人或者地方出神,顾星便给她取名顾盼,除开顾盼生辉之意,还饱含着希望。   顾盼出生后,他们和家长的关系开始缓和,顾星的父母更是自告奋勇要照顾孙子,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你们还年轻,不应该被孩子绑住,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也应该出去闯闯。”   几次长谈后,他们最终决定把孩子留在家里,去沿海城市找工作。顾盼刚刚三个月的春天,他们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家乡,顾星的父母抱着孩子送到车站,承诺一定会把孩子照看好。   最开始在大城市的生活是辛苦的,因为大学之梦还藏在心底,日常工作结束后两人还会自学课程,争取某一天重返校园。顾星的父母不识字,写信回家不太明智,离家十分钟路程的小商店有固定电话,他们的联系方式便只剩下每周一次的电话。   顾盼还不会说话,爷爷奶奶每次都说她很好,顾星孟娟虽然思念成灾,也只能选择放心和相信。春节回家时,已经一岁的顾盼仍旧不会说话,甚至发不出简单的单音,见到他们眼神也露怯,全然没有刚出生时的光彩。当时他们只当孩子没和他们相处多久,这些反应都很正常,短短几天假期,疲惫的他们也没有多想。   可第二年仍是如此,他们就带顾盼去看了医生,医生打包票说没事,可能孩子发育比较晚。   此后的几年,工作学习都异常忙碌的两人除开频率日渐减少的电话,几乎没和家里有任何联系。生活的历练和压力让他们麻木了,尽管每次听父母说孩子很好就是不太爱说话便没带她一起来听电话,但有限的精力让他们无暇抽出更多时间来关注。   他们就这样抱着“明天会更好”的信念,在异乡打拼,等到经济稍有好转,有一定积蓄且终于双双再次考入大学后才衣锦还乡。回家的列车上,两人还憧憬着三人小家庭的美好未来,谁知等待他们的却是父母愧疚的道歉。   因为顾盼的自闭症和智力障碍,因为繁忙的他们日渐减少的关心,父母一厢情愿地觉得这个孩子已经是他们家庭可有可无的一员,是他们前途的绊脚石,思来想去便瞒着他们把孩子丢在了陌生的城市。这半年的电话里对顾盼的彻底缺席也一直找各种借口敷衍,现在瞒不住了才如实以报。   听到这个消息,孟娟当场就晕了过去,顾星忙着请医生还要应付老泪纵横不停说对不起的父母,不知是该生气还是伤心。当天顾星就和孟娟去了那个城市,在那游乐场附近徘徊,看见街上乞讨的小孩子就忍不住过去看,一圈下来孟娟早就红肿了眼睛。   他们当然还去了派出所,但顾盼是冬天丢的,现在已经是夏天,因为他们是未婚生子,顾盼一直没上户口,被丢时身上除了出生年月没有附上任何的身份证明,找起来相当麻烦。   工作人员还很直接地说:“你们也知道拐卖孩子的案件特别多,半年前丢的怎么现在才来找?希望你们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孟娟无疑是打击最大的一个,自责的同时不能原谅顾星的父母,再也不愿意回他家。顾星虽也气父母的自作主张,可他们毕竟是父母,年老且病弱不能丢下不管,只是把他们送到敬老院后也鲜少去看望,一则是因为他在别处上大学,二来一见他们就会想起顾盼。   失去女儿的痛楚让孟娟患上了神经衰弱症,噩梦连连,大学几年几乎是熬着过来的,毕业后也没有出去工作,每天待在屋里握着画笔胡乱涂抹。她的画的主题单一,永远是各式各样的女子画像。顾星知道她的每一张画都是她关于女儿的幻想,什么样的五官,什么样的气质,短发还是长发,高挑还是娇小,快乐还是悲伤……而每一次的想象对于孟娟来说,都是凌迟,身体日渐虚弱。   顾星转行开画廊,多多少少也有孟娟的原因。他也时常想起顾盼,但他是理性的,懂得经营好自己的生活、保重自己才能期盼奇迹。   这么多年,他们也从来没放弃过寻找顾盼,被人收养和被拐卖是寻找的两个基本方向,他利用一切关系和人脉东扑西碰,所获甚微,一年前一个新的创业机会摆在眼前,他看到这个城市离顾盼走失的城市很近,便来了。   幸好他来了。   这偶然的灵光一闪,拯救了他们未来的人生。   “世界很大,也可以很小,他们就在该重逢的时候相遇了,也算是奇迹的一种。”   这煽情的语言让薛宁牙酸。   如果用这篇文章做语文阅读理解考题,她能完美地总结出中心思想。无外乎是顾星孟娟当年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抛弃了她,这么多年他们也备受折磨并一直努力在寻找她,感情上更是简单易懂,对以前忽视她的抱歉和懊悔,持续了多年的空虚,对薛家的感谢以及重逢的惊喜。   再一次以文字的形式读完这大半版的狗血家庭剧,薛宁觉得头痛,扔开报纸又躺倒。孔雅欣靠前抓着她的手笑道:“宁宁,顾盼这名字挺好听的,还很省事,以后你孩子就叫薛辉了。”   薛宁被她故意的无厘头逗笑,用手盖着眼睛说:“听着像学会,难听。要是我生了个女儿,她会因为这名字恨我的。”   “谁敢?”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薛书阳走了进来,拉着她起身,“先吃饭吧。”   吃完饭孔雅欣去上班,薛宁无聊地翻看其他报纸,不用说,所有关于她的稿子都是顾星的通稿,亏他还懂得不同性质的报纸要用不同风格的文章,她刚才看的那篇知音体算最夸张的了。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另一些蛛丝马迹。   气冲冲地拿着一份报纸跑到厨房打断还在洗碗的薛书阳,她指着某处问:“这是什么意思?”   薛书阳探过身来看了看,是他们这边配合顾星做的回应。大概是薛诗杰和杨雪芬说要是薛宁愿意,她可以改回顾姓,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但他们永远是她的亲人,薛家依旧是她的家。   “就是那天妈妈给你说过的意思啊。”   薛宁一把捏乱报纸,烦躁地跳脚,“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们一出现,你们就要赶我走?”   薛书阳愕然,手还湿着就松松地圈住她,亲亲她的额头笑道:“瞎想什么呢,你想待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现在就是多一个家而已,爸爸妈妈还有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陪着你。”   “真的?”薛宁半信半疑,“如果……如果我原谅他们,爸爸妈妈会生气吗?”   “怎么可能?高兴还来不及呢。宽容大度不纠结于过去的薛宁才是他们的好女儿。”   薛宁调皮地玩着他后腰上围裙的结,笑眯眯地问:“那你呢?我现在仔细想想,顾星要把我认回去,你是不是在偷笑?”   薛书阳擦干手,坦荡荡地说:“我没有偷笑吧,我是正大光明地笑。”   话音刚落,就被薛宁踩了一脚。   做戏做全套,薛书阳捂着脚跳到餐桌旁坐下,薛宁垂头丧气地说:“你们都是看我好说话,才这样骗我。要我还有自闭症,你们简直是要逼死我啊。”   “又乱说话……”薛书阳作势要打她,“你现在这样不挺好么。”   薛宁跑过去帮他摘了围裙,指着那报纸说:“是啊,从那悲苦的起点走到这里,多么不容易。”   薛书阳勾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指,非常得意地说:“嗯,可见我教得挺好,以后薛辉也这样管教好了。”   “呸!要不要脸啊!”薛宁三分无语七分羞涩地别过头,手指却没挪开。薛书阳顺手拉着她跌落在他怀里,她就自觉地伸手勾住他脖子,脉脉对望以温柔的亲吻结束。   薛书阳抚着她的脸说:“现在的你就是最好的,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只负责快乐就好。”   “那也得你保证只会让我快乐啊。”薛宁语气软软地提要求,薛书阳就笑着点头,“嗯,我保证。”   薛宁温顺地靠上他的肩,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就这样吧。   那文章把她的人生写得太曲折,她自己都觉得虚幻。六岁以前的事,她真的不太记得清,因此痛苦也有限。来到薛家,和薛书阳相遇的这十八年,大半时间里她都很快乐。父母的疼爱珍视,哥哥般的悉心照顾,恋人一样的温柔相待,她都圆满地得到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就算是对顾星和孟娟,她的恨意也只是虚构出来的情绪,毕竟在胸腔中充盈着各种各样的爱的前提下,恨的种子是难以发芽的。   不管她是薛宁还是顾盼,都已足够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两三章了,争取日更完。   中间那段知音体,大家意会基本狗血情节就好><   不知道我讲清楚没……   依旧祝端午节快乐!   我也准备象征性地买个小粽子来吃。   ☆、条件   回到家,杨雪芬和薛诗杰竟然都旷工在家里等着她,薛宁便兴致高昂地建议全家人一起去农家乐玩。   他们有常去的鱼庄,薛书阳匆匆忙忙打电话定了位置,薛宁得寸进尺地表示干脆留宿一晚。   夏日的乡间绿油油一片,蝉鸣不断,庭院里的木槿花到了花期,白白粉粉的,用来养鱼的池塘里的荷花也开得很好,午饭前薛宁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荡来荡去,逗着主人家的小猫。   薛书阳趴在二楼起居室的窗口看着她,杨雪芬过来问薛宁到底怎么想的,薛书阳一时整理不出来答案,只能说:“让她选择就好了,现在的她已懂得让自己快乐。”   杨雪芬宽慰地点点头,和他一起把视线投放下去,颇为伤感地说:“如果宁宁搬过去和他们住,我会不习惯的。”   薛书阳嗯了声,想了想又说:“但她总会回来的。”   杨雪芬却似乎充耳不闻,叹道:“今年她本命年过了,明年顾先生肯定也会催她的婚事,很快成别人家的人了,想想真舍不得。”   薛书阳搂了搂母亲的肩,意味深长地说:“不会的,她永远都是薛家的人。”   这时薛宁抱起猫突然抬头,冲他们挥手大笑,杨雪芬顿觉心酸,回了她一个笑容就转身走了,薛书阳倒是心情很好地对她说:“快开饭了,洗手去。”   正常的工作日,农家乐基本没什么客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他们徒步去了附近的水库划船,回来后薛诗杰和杨雪芬摇着蒲扇叫累,就约了其他客人打麻将,薛宁乖乖地旁观。   中途薛书阳出去接电话,她悄悄跟过去,只听了个尾巴,他对那边的人说请放心。薛书阳挂掉电话转身险些撞上她,拉着她的手臂调整好平衡后,薛宁就朝他的手机努努嘴,漫不经心地问道:“顾星?”   薛书阳伸手摘掉她脸上瓜子的碎屑,笑说:“脑袋倒是聪明了些,怎么吃瓜子还能吃到脸上去。”   薛宁抹把自己的脸,低声道:“……明天你陪我去。”   “去什么?”薛书阳屈身,手撑着膝盖跟着她闪躲的眼神左右歪头。薛宁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别扭地说:“去他们家呀。”   再逗下去,她说不定真恼了。薛书阳直起身拍拍她的头,赞赏道:“好孩子。”   夏天的夜来得晚,但他们慢悠悠地吃完晚饭出来时,暮色已降临,空气一扫白日的炎热清凉下来。这里的公路没有路灯,他们便带上手电出去散步,薛诗杰和杨雪芬走在前面,她赖着薛书阳在后面远远跟着。   为了看满天的星辰,薛宁几乎是仰着头在走,薛书阳怕她摔跤,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脖子仰痛了,她才低头转了转脖子,感叹道:“要是我们住的地方也能天天看见星星多好。”   “那以后我们也住山上就是。”   “可那样我们上班就不方便了。”   “也不会,就是需要更早起床。你不会开车,我就先送你到公司。”   “……想来想去,还是麻烦。”   薛书阳笑着嗯了声,“有孩子了更麻烦,还得送他上学。”   说到这里,薛宁才呆呆地发现他们竟然这样自然地在谈论未来的生活,还很自觉地设定为婚后模式。   她的脸有点烫,好在夜色已浓,薛书阳看不见,心却又和此刻的晚风一样恬静,再次抬头看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们好像懂得了她的心事,都在向她点头。   顺着原路返回时,听着一片蛙声还有附近人家的狗吠声,薛宁饶有兴致地讲起了鬼故事,可惜讲完后毛骨悚然的只有她自己,薛书阳突然用手电照着做了个鬼脸就吓得她大叫,气愤地捶打了他好一会儿。   看戏的杨雪芬责怪薛书阳乱来,只是抑制不住的笑声让这责备没了威信,“都二三十岁的人了,闹起来还和小孩子一样。”   薛宁冲薛书阳吐了吐舌头,一手挽妈妈一首牵着爸爸抛下薛书阳一个人先回了住处。   父母毕竟上了年纪,跟着闹了一天也很累了,很快就回房休息了,农家乐似乎来了新的客人,一楼大厅里闹哄哄的,薛书阳仍没回来,薛宁心不在焉地荡着秋千看着大门。   谁知薛书阳并没从大门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碰了碰她的肩膀。薛宁吓得一激灵,跳起来见是他又拍了拍胸口坐下,“明知道我刚说完那些故事,还故意吓我。”   薛书阳哈哈笑了两声,合着的双手越过她的肩伸到她眼前来,低语道:“猜猜是什么。”   综合他今天的幼稚行径,薛宁敏感地往后缩了缩,斜眼看他,“不会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薛书阳摇头,“猜对了就让你重新学车。”   薛宁双眼冒光,立马按住他的手要扳开看,无奈薛书阳捂得太紧,还一本正经地说:“不能作弊,三次机会,猜不对有惩罚。”   什么嘛。   薛宁故作没了兴趣的模样,一会儿又不以为然地说:“花?”   摇头。   “嗯……吃的?”   薛书阳还是摇头,好心地提示道:“亮闪闪的。”   亮闪闪的?薛宁点着下巴想了想,抬头看了看,无厘头地说:“星星?”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薛书阳突然松开手,一些亮闪闪的小东西就从他手心飞出来,薛宁惊喜地哇了声,认真地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那是五只萤火虫。   这几只还很乖地在她面前停留了不少时间,才慢慢飞远。   她应该有十年没见过萤火虫了吧?   直到那些微弱的光完全消失在视野,薛宁才扭头问已和她并肩坐上秋千的薛书阳,“你回来这么晚就是去抓萤火虫?”   薛书阳得意地点头,“偶然看到了,就想抓回来给你看看。”   薛宁不由自主地嘿嘿笑,夜晚的香甜气息几乎渗透到了心底深处,腻得她胸口发胀。   嘴巴忽然被亲了下,她无措地红了脸,薛书阳悠哉地说:“没猜对的惩罚。”   这惩罚也太敷衍了吧?   薛宁转转眼珠,见四下无人,狡黠地靠过去咬住了他的下唇。   第二天薛诗杰和杨雪芬先被黄叔接回了家,薛宁则忐忑地跟着薛书阳去顾星和孟娟的住处。   薛书阳是第一次来,看她紧张地拽着拳头,停好车后笑说:“这里坏境挺不错的,以后你应该常来,说不定晚上也能看见星星。”   薛宁低低哦了声,薛书阳解了安全带侧身过来,认真地看着她说:“怎么又害怕了?不是你说要来好好谈谈么?”   “可能……就是……突然关系变了,觉得尴尬,我怕处理不好。”   “不会的,他们一定也和你一样紧张,还有我在呢,我们慢慢来。”   薛宁抬眼看他,重重地点头。   他的双眼一直是她的灯塔,那里的灯不灭,她就不会迷路,就能一直走下去。   如薛书阳所言,顾星和孟娟也很紧张,几乎比她更紧张,孟娟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也就罢了,连平日泰然自若的顾星都拘谨地呆站着……   这明明是他们的家吧。   然而有人比她更紧张的话,她倒是一下子轻松了。   仗着薛书阳还牵着她的手,她看着顾星大声说:“虽然……虽然你们也有责任,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就是现在么,我有几个条件。”   顾星和孟娟欣喜地对望一眼,顾星微微倾了身子,搓着手说:“只要你不怪我们,不会躲着我们,多少条件都行。”   “第一,我暂时不想改名字,适应新关系也请给我时间,我不可能彻底搬过来住,嗯……为了培养感情,大概一周这边三天那边四天或者反过来……”   “没问题。”   “第二……我要辞职!”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疑惑表情。   所谓条件,其实是她在来的车上临时起意的,除了第一个她一时想不到其他,但又觉得就一个条件会不会显得她太好说话了点,灵光一闪才想到第二个,原因么,也很牵强。   “因为……现在你成了我父亲,那公司又成了自家的了,我的原则是不能依靠家里的,不然我早就进薛氏工作了。”   大概这原因牵强过头,其他三人都笑起来,尤其是薛书阳。她掐了掐他的手心,不满地说:“我就这两个条件。”   “……好。”顾星犹豫地答应下来,“但我很早就说过,没人能质疑你的工作能力,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再说吧。”薛宁摆了摆手,呼出一口气说:“好了,我的话完了。”   屋子又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段新关系让所有人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直到孟娟面带笑容推着轮椅到了她身前,张开双臂抖着声音说:“盼……宁宁,我可以抱抱你吗。”   大概是母女天性,自认识孟娟以来,薛宁就挺喜欢她,此刻见她这般隐忍又期待的表情,想起她为自己所画的那些画,不由心疼。   每一次下笔,她是抱着怎样的思念在想象;是怎样一再说服自己她的女儿一定在某个角落生活着,哪怕有着完全不像她的脸,哪怕过得很辛苦;是以怎样的信念盼着她归来的这一天。   虽然她是被遗弃的人,但她非常幸运,这些年过得很好,甚至很少想起他们,这样想来,他们受的折磨怕是更多吧。   薛宁松开薛书阳的手,慢慢蹲□来温柔地拥抱住她的瞬间,孟娟呜咽出声,抚着她的背一直重复说对不起。薛宁靠在她瘦弱的肩上,笑着说:“没关系了,我一直过得很幸福,没关系……妈妈。”   随着这一声妈妈,孟娟嚎啕大哭,顾星本是想安抚她,可拍了下她的肩膀,又忍不住转身对薛书阳说了抱歉,独自去了阳台。   到午饭时间薛宁又吃惊了,满桌都是她喜欢吃的。她不由看向薛书阳,是不是他泄露了情报,薛书阳无辜地摇头。还红着眼眶的孟娟笑眯眯地边夹菜给她边说:“前几次你来我不是问你喜欢吃什么吗?最近让家里的阿姨练习了这几道菜,尝尝合你的口味吗?”   薛宁瞅着堆成小山的碗,暗叫不妙,他们不会是想一股脑把缺失了二十几年的父爱母爱补上吧?   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开始担心自己的身材。   这天过后,似乎所有人的生活都恢复了正常,报纸上的旮旯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没有后续报道,更没有纠缠不清的八卦,薛宁好奇不已,“还以为又要被无聊人士炒上个把月呢。”   “你也不看看你爸爸是谁。”薛书阳不以为然,“就算有八卦也不会刊出来的,普通大众饭后说几天也就淡了。”   “……他有这么厉害吗?比你厉害?”   薛书阳知她故意这样说,但也只能诚实地点头,顾星的厉害都藏着呢。   薛宁咋舌,想起开业那天他的那些朋友,大概……也许……顾星是比她想象中厉害那么一点。   薛宁去公司时也没接收到不善意的目光,得知她是来办离职时大家却表示不解。她偷偷告诉何曼理由,何曼更骂她是猪脑袋,“也就顾总宠着你,给你机会折腾。折腾累了,还是回来吧。”   薛宁敷衍地点头,收拾东西时意外地碰见田夜来谈事情。这位女士大概是想起以前对她的诸多不善揣测,脸色尴尬。薛宁起了玩心,特意等到田夜从顾星办公室出来,热情地送她出去,顾星丢了个警告眼神给她,她也当没看见。   等电梯时田夜勉强笑说:“原来你和孟娟是母女,难怪长得那么像。”   她自己要往坑里跳,薛宁也不客气了,笑说:“对啊,顾总原来对我这么好,都是我妈的功劳,归根结底,他最爱的还是我妈妈嘛。他们私底下恩爱过头,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田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逃一样地闪进了电梯。   完成使命的薛宁愉快地小跳步回去敲顾星的门,探头进去说:“我先走了,今天不回家。”   顾星笑着点头,“明天和薛书阳一起过来吃晚饭吧。”   薛宁应着好,在同事们的不舍声中暂时成了无业游民。   “你这无业游民也太忙了点。”有为青年孔雅欣极为不满,“以前约你吃饭就难,现在你时间要劈成两半,更难了。”   薛宁傻傻地笑,“再忙也得和你吃饭啊,你还不是忙着恋爱。”   说到恋爱,孔雅欣又来了兴致,“你们呢?你还不准备改姓?不改姓怎么嫁给薛书阳啊。”   薛宁羞涩地拨着碗里的米饭,“再说吧。”   顾星和孟娟知道她和薛书阳的关   系,薛诗杰这边却不知道,薛书阳说他随时可以去摊牌,可她还没准备好……   她怕薛诗杰他们生气,难以接受。   于是就这样拖着了。   大半月后,向来不关心政治的薛宁被段羽主动灌输了市里的一些人事调动。蒋韵婷的父亲被调去别市做市长,看着是去了“副”,但省里的二级城市哪里能和省会相比。   “你没听说?”段羽感到奇怪,“连蒋韵婷都一起被调去那边了,倒是方便他们搬家。”   薛宁不知如何评论,但他们若真搬走,她会松一口气,毕竟这个城市还是太小。   市里的新市长是空降兵,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段羽看她确实不像知情的模样,干脆挑明说:“单位里有不少八卦,说蒋市长是得罪了人才被调走,新来的市长又是你爸爸的朋友。”   “诶?我爸爸好像不怎么和政界的来往。而且最近公司都是薛书阳在管呀,他很久没出去交际了。”   段羽无奈极了,“我说的是你另一个背景更复杂的爸爸。”   薛宁迟钝地啊了声,新市长的名字,她确实是见过的,在开业典礼的嘉宾名单上,可那天好像没见他来。   这样说来,薛宁结巴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的关系,他们家被调走了?”   段羽看她诚惶诚恐又觉得好笑,点头道:“恐怕是这样。”   薛宁五味陈杂,不知是喜是忧。   第二天她在顾星这边住所收了个快递,拆开看了眼就傻掉。   里面竟然是她和薛书阳那晚在农家乐的秋千上亲吻的照片,除此之外,信封里还有一纸便笺,用非常娟秀的字体写着:“照片拍得挺美的,所以我还给其他人寄了份。”后面竟然还画着笑脸符号!   薛宁急急翻过信封来看,始发地正是段羽昨天提过的那个蒋家被调过去的城市。她抱头哀嚎,蒋韵婷要不要这么热情,人都走了还要送份大礼给她!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蒋韵婷说的其他人是谁。   不过……薛宁自嘲地笑,这样也省了他们一桩事,不用主动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快乐!   晚上吃了两个粽子><   这也许是倒数第二章……啰嗦的有点多。   看啰嗦的我能不能在下一章完结吧!   另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   也许不能立刻写出来,但有时间我还是会写一两个的= =   ☆、等你经过   薛宁也不是没想过补救。   现在冲回薛家拦截住每一个快递?可看看时间,都快中午了,薛家在市区,要收到早收到了……   又或者,装傻说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她?   拉倒吧。   虽然看不清楚脸,可那衣服那身形,养了她十八年的爸爸妈妈不可能认不出来。   综上所述……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先给薛书阳打个电话。   薛书阳比她冷静很多,甚至可以说太过淡定,“我没收到,照片你先留着。”   “留着干什么?”   “……纪念。”   薛宁无语凝咽,他的思想回路能正常点吗!   “我过来接你,你别一个人先回家。”   薛宁低落地喔了声,她才会那么傻一个人回去当炮灰呢。   刚挂掉他的电话,在画室待了一上午的孟娟正巧出来,见她皱着眉头便问:“怎么了?”   薛宁最近和孟娟的相处自然了些,遇到这种难题忍不住想撒娇,便把照片给孟娟看了。孟娟细细看了下,抿着唇笑道:“是拍得挺好的,像偶像剧。”   “妈妈!”薛宁被她说得红了脸,这些人怎么都不着急?薛诗杰和杨雪芬也还没打电话来,真诡异。   孟娟拍着她的手背说:“你急什么,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这位蒋小姐是真傻,真坏的人不是这样使坏的,你别担心了。”   “我担心的是……”薛宁咬了咬嘴巴,担心薛诗杰他们对她失望。   “怎么会?”孟娟似知她心中所想,笃定地说:“他们那么疼你,只不过从女儿变成儿媳,有什么不好的。”   “是吗?”薛宁不信,她和薛书阳这近水楼台的爱情,真的能被他们接受?   和薛书阳回薛家的路上,她前所未有的紧张。发现自己喜欢上薛书阳的那一年,高考前夜,还有决心告白的时刻,都没有这样紧张过。毕竟那些日子过后,她还可以抱着新的希望,这一次……若通不过,就是绝路。   中途薛书阳接了一个顾星的电话,薛宁稍微分了心表示不满,明明她才是顾星的女儿,现在却是薛书阳和他联系更密切,顾星的有些事还通过薛书阳来转告,哪有这样当爹的?   “你们又说什么?”   “善后的事情呢。”   “善什么后?”   “你以为蒋韵婷这照片只寄给了爸妈?她又不缺这点邮费,自然也给媒体寄了。”   这样一说,薛宁又急了,她怎么没想到这层?单纯的家务事还好,这要曝光到了媒体,说不定就是个丑闻了。   “那……那怎么办啊?”   薛书阳见她一脸焦虑,也不忍逗她,直接说:“所以你的超人老爸这不是在回收照片堵上众人的嘴么。”   薛宁联想到昨天段羽告知她的八卦,认真地问:“你说……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能做到这些呢?”   “……他是你前老板,又是你亲老爸,你还来问我?”   薛宁深深思考后,严肃地说:“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卖画的。”   薛书阳扑哧一笑,连连点头,“他确实是个卖画的。”   他们到薛家时,这位卖画的早已坐在客厅里和薛诗杰喝着茶谈笑。   薛宁跟在薛书阳身后低着头进去,怯怯地叫了一圈人再抬头,薛诗杰和杨雪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她只能委屈地看向顾星。顾星却躲开了她的目光,抱着双臂做壁上观。薛宁瞬间垮了肩膀,他不帮着她,来这里干什么?   杨雪芬转身拿了个信封出来,扔上桌就对着薛书阳训斥:“你也太不小心了!有人偷拍都不知道?”   哈?!   薛宁瞪大眼睛,这开场白是什么走向?   薛书阳唯唯诺诺地应着,还有空冲她眨了下眼。   薛诗杰拉着杨雪芬坐下,和事佬一样说:“好了好了,那里那么偏僻,谁知道会有人偷拍。”   杨雪芬拨了拨头发,“幸好都截住了,不至于明天又上报纸热闹一回。”说着她见薛宁战战兢兢,又情不自禁笑出来,冲她招手说:“吓着你了?过来挨着我坐。”   薛宁没摸清楚情况,脚步僵着不知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她以为等待她是暴风雨,谁知还是清风拂面,当然适应不过来。   “才两天不见就怕我了?我又不会吃了你。”杨雪芬摆出生气的脸,她立马乖乖地坐了过去,挺直腰杆,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拘谨得不像在这里待了十八年的人。   对面的顾星嗤笑一声,“没出息,以前是谁在我面前说天不怕地不怕就要喜欢哥哥的?”   薛宁又羞又急,要在平常,她早把手头的东西扔过去了,可现在也只能哀怨地瞪一眼来帮倒忙的顾星,默默垂下了头。   在座的不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就是血缘至亲,早就看透她弯弯拐拐的小心思,她也不是愚笨,但很多该深想的事情她单纯地简单化,很多简单的事她却抱着头胡思乱想,正如此刻。   杨雪芬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妈妈是有点生气。”   薛宁抖了下,头垂得更低了。   “气你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们,你说说你喜欢你哥多久了?我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就当你不过和以前一样喜欢粘着他而已。”   这……大庭广众的,让她怎么回答这问题?   “你哥订婚时,你是不是恨死我们了?”   “没有!”这次薛宁回答地很迅速,薛书阳自觉地补上正确答案,“她恨的那是我。”   薛宁用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瞅见薛书阳那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模样,极为不平衡,他们几个是不是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人呢?   “你哥哥有什么好?就那么喜欢?这个不说妈妈真生气了……”杨雪芬语气稍重了一点,薛宁习惯性地扑进她怀里,忸怩地叫了声妈妈。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杨雪芬揶揄道:“看来你是得叫我一辈子妈妈了。”   薛宁欣喜地眨巴着眼,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好像厄运都能转化为幸运,历经曲折的感情也能修成正果……更重要的是,她身边有这样无条件关心她包容她的家人,所有任性都能得到原谅,某些瞬间,她觉得她配不上如此的真心相待。   当晚她仍旧回山上住,孟娟休息后顾星来敲她的门,见她还郁郁不乐,他一改白天的嫌弃模样,温柔地问她还在担心什么。   她也说不上来在担心什么,就是心虚。   这些承认和祝福来得太快,她一时承受不来。   “我觉得生活对我太好了。”   顾星呵呵笑,“你还真容易满足。”   “你不觉得你们对我太好了吗?”   顾星总算听出问题所在,挨着她坐下,认真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对你好的过程,我们肯定也是快乐的,而你快乐的话,我们也会过得很好。别去纠缠值得不值得,真不值得的人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薛宁细细听着,似懂非懂。   顾星的话偶尔让她茅塞顿开,偶尔却让她更加迷茫,这次明显是后者。   见她懵懂的表情,顾星就知她还在纠结,便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意思是,你改回名字的事必须去办了,而且从现在开始得一直住在这边,以后嫁回去了有的是时间陪他们……嗯,另外,你还在找工作吗?”   “在找!”她似乎只对最后一句话有回答权利。   顾星揉揉她的头,笑得意味不明,“慢慢找。”   半个月后,她身份证上的名字从薛宁变成了顾盼,她非常不习惯,应聘时别人叫顾小姐她还得反应许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至今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孟娟又完成了新作,纯风景的小水彩,薛宁在田夜负责的杂志上看见专访,孟娟说不会再画人物了,过去的那些都是送给她女儿的见面礼。薛宁靠着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幸福地傻笑,对孟娟她总是有太多心疼。   前个月的某天,她心血来潮问顾星他们当年那么年轻怎么没另外要孩子,顾星沉默了好久才说:“她当年生你时太年轻,乡下的医疗又跟不上,差点难产……后来就不能要孩子了。”   这初次披露的往事令薛宁震惊,谁才是当年遗弃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她真不敢擅自给自己贴上标签。   幸好啊,幸好他们还能重逢。   由于顾星押着她长居在山上,她和薛书阳总算有了普通情侣的约会模式,又一个无望的应聘结束的下午,她四仰八叉瘫倒在薛书阳办公室的沙发上,大口喝掉一杯水后抱怨道:“你说说,我虽然不是名校毕业,好歹也是个211……五官也算端正了,业务能力更没得说,都在顾大老板的公司做那么久了,怎么就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做我的伯乐呢!”   她为什么找不到工作这事,薛书阳算是内部知情人,此刻眼睛不离电脑,建议道:“找不好就回那边吧,你不是挺喜欢原来那工作嘛。”   薛宁面露尴尬,是挺喜欢,可当时趾高气扬地辞职了,这才几个月啊,没有灰溜溜回去的道理。   “你啊,就会在小事上折腾,回去又没人把你吃了,还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总比现在东游西荡的好。”   薛宁听了这话,危险地凑到他办公桌前,眯着眼睛说:“你嫌弃我!”   真是欲加之罪,薛书阳无奈地把她拖到自己怀里,“我是怕你一直找不到打击自信心。”   被戳中心事的薛宁鼓了鼓嘴巴不说话,薛书阳不管她继续打字,薛宁气愤地揪着他领带,恶狠狠地说:“你就是嫌弃我!我不工作了!你养我!”   “……好,”薛书阳被她勒得直喘气,“我养你……养你。”   薛宁松开手,又笑眯眯地给他整理好领带,“才不呢,经济不独立的女人会很可怜的,你就会真正嫌弃我了。”   薛书阳收回手圈住她的腰,“岂敢岂敢,你以后不要嫌弃我老就行。”   薛宁扳着手指数了数,“你正好比我爸小一轮诶。”   “对啊,他在我这个年龄,你都在小学里和段羽玩过家家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薛宁假装没听懂,哼着歌准备起身。   薛书阳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为了我在你爸现在这年纪时能看见薛辉在学校里和学生玩过家家……”   这又长又拗口的条件状语惹得薛宁嘻嘻笑,薛书阳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贴着她的脸,声音更低了些,“宁宁,我们结婚吧。”   薛宁当场傻掉,她以为他又心血来潮拿薛辉这名字开开玩笑而已……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薛宁想来想去,只能咕哝出这一句。   薛书阳抬起她的下巴,“我真心诚意的,怎么会是敷衍,该有的东西自然会补上。”   薛宁不敢直视他,眼神游移了好久,又软糯糯地说:“可我还没找到工作呢。”   “刚才不是说好我养你了吗?”   “你能养我多久呢?”她问得俏皮,薛书阳却答得认真,“嗯……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天吧。”   薛宁被这答案击中,痴痴地看着他,“那一天你还在我身边吗?”   “在的。就算身体不在了,灵魂也还在。”   “你讲鬼故事呢。”薛宁笑中带泪,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吸吸鼻子说:“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立马跟你离婚。”   “好。”   八月中旬是薛书阳三十二岁的生日,此时薛宁已经认命地回到顾星公司上班,她刚回来加班很积极,这几天却总是准时走人,甚至不等顾星了,回到家也是立刻窝进房间。   中途她偷偷回过一趟薛家,在自己房间里翻遍了以前的课本笔记本,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时被黄姨逮个正着,就非要留她吃晚饭,她猛摇头拒绝,“别和他们说我今天回来过。”   黄姨颇为不解,“害什么羞,以后还是要住回来的。”   “谁害羞了!”薛宁扬了扬下巴,“反正你帮我保密嘛。”   薛书阳的作息她非常了解,早上七点半起床,八点十五左右出门,九点前到公司。他生日这天她六点半就已梳妆完毕,叽叽喳喳地把顾星闹了起来,“快快快……送我去那边。”   顾星以为那边出了什么事,迅速地起床抹了把脸就走,上车后看见薛宁抱着很大一束花才问:“你这是干什么?”   薛宁笑得很灿烂,“给薛书阳的生日礼物啊!”   “所以说……”顾星一阵胸闷,“你这么早把你老爸拖起来,就为了大一早给他送礼物?”   薛宁点头,小声说:“谁让你们都不准我开车。”   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顾星按了按太阳穴,暗暗决定那提上日程的婚期必须延后延后……延后!   七点一刻到了薛宅,安静的房子里只有黄姨在准备早餐,薛宁请顾星自便,轻手轻脚地溜进了薛书阳的房间。   薛宁还是第一次看他的睡相,比她规矩多了,双手平放在小腹上,闭着眼睛的模样一丝不苟。她默默看了会儿,又数了数手中那一大束用彩带折成的玫瑰花,一共三十二朵,是那一年她未送出的生日礼物升级版。   从二十三到三十二,整整九个年头,他从犹带青涩的青年变成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她则从一无所知的慢半拍少女长成独立坚强的女人。   经年已逝,薛宁始终记得九年前她抱着那二十三朵粉色玫瑰时的雀跃心情,那些玫瑰似乎载着她所有的心事,想扑进他怀里,就此沉溺。   就如同此刻,她依旧抱着那一天的少女之心,想给他最简单的生日祝福,想看见他踏入新一岁的第一个笑容。   闹钟七点半准时响起,薛书阳边摸索着闹钟边睁开眼,薛宁把花凑到他眼前,头慢慢从花后面冒出来,大声说道:“HAPPY BIRTHDAY!”   薛书阳表情呆滞,迅速反应过来就笑着去研究那折得参差不齐的玫瑰花,薛宁得逞般哈哈大笑后,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第一眼的风景,第一个表情,第一个笑,第一个吻……都是我的!”   她简单无邪的快乐   让薛书阳一时无以言表,只能跪坐起来抱住她单薄的身子,蹭着她冰凉的耳垂说:“我爱你。”   薛书阳再退开一点,见她无措的害羞模样,心情明亮,嘴唇贴着她的眼睛含混地说:“好了,第一声我爱你,也是你的。”   薛诗杰和杨雪芬对薛宁空降到这边共进早餐相视而笑,正是这种‘我们都明白’的氛围让薛宁吃完早饭就拉着顾星落荒而逃。   九点她又给薛书阳发了个短信,“今天的快递要第一时间查看哦。”   薛书阳读完短信就叫秘书把今天的所有信件拿了进来,翻了一堆才挑出熟悉的字迹。   快递盒子里除开一个装有精美风铃的小盒子还有一个信封,上面也写着生日快乐,薛书阳笑她的孩子气,到底准备了几份礼物呢。   轻薄的信封拆开,抖落出金黄色的银杏叶。   准确说来,是将银杏叶过塑后制成的书签。   薛宁在附着的卡片上颇为得意地说:“这是我费了老劲从小学课本里翻出来的,是我所有的最古老的银杏叶了。”   薛书阳读着卡片上的最后几行字,想象着她坐在地上翻课本的模样,想起她年幼时第一次怯怯地叫哥哥的声音,想起她眼含泪光说‘我很乖可你不喜欢我’的委屈模样,想起每次亲吻后她粉色的脸,笑意就染上眉角。   许久后他拿起手机给她回了条短信,“可以考虑将薛辉培养成诗人。”   “谢绝捧杀,我写的不是诗!”   “那是什么?”   “就是限定生日这天,只说给你听的情话啊。”   ——风铃等风经过才拥有声音   ——银杏等秋天经过才拥有色彩   ——而我,等你经过,才开始真正的人生   原来这是情话?   薛书阳揉着眉头笑,到底该说她直接还是含蓄呢?   几分钟后,薛宁又不放心地发了条短信过来,“我觉得我写错了!不能只是经过啊,我这里就必须是终点,知道吗!”   “好。”   我做你的起点,你做我的终点吧。   等故事都经过,我们会有新的、共同的起点和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出门五六点才回,好在还是赶在12点前写完了!   结尾依旧让我纠结……   这次也只能算及格T T   嗯,不管怎么说,这个坑的正文完结了!撒花!   俺知道这个坑更得非常慢,谢谢坚持追了下来的同学们!   为了不会有更得更慢的坑出现,我暂时不会开新文了。   这文的最后一句话,感觉是送给我自己的= =   我心中想讲的故事,似乎都已经讲的差不多了。   这些故事都已经完成经过这个过程,我也将有新的人生起点。   今天定好了机票,过几天开始我的毕业旅行。   番外么,不能指望很快更了。   我也还没想好写什么><   未来的某天,再见吧^_^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com)